第49頁(第1/2 頁)
他微微一笑,「確實,這是隨風轉,不是自己轉的。」
她一揮袖便拂開了它,讓它跌在了地上。
他忽然又道:「阿苦。」
「嗯?」
「你十五歲了。」
「嗯?」
「不喜歡的玩具,也不可以隨地亂扔。」
他說著,將花燈提起來,慢悠悠地踱到牆邊,放好。這期間,阿苦一直拽著他的袖子。
「……你十五歲了。」
他又重複了一遍,將自己的袖子抬起來,她簡直已將他的雪白衣袖抓出窟窿來了。她不好意思地想縮回手,他卻將她的手握在了手心裡。
「只有小孩子才會牽大人的袖子。」他平平淡淡地道,「你是姑娘家了,應當牽手。」
不是吧……她疑惑。她在扶香閣裡見過的算不算姑娘家?她們……啊,她們和恩客也不怎麼牽手的,一般直接摟著就進房間去了……
呸呸呸,她怎麼能把師父想成……想成……總之,總之牽手是很美好的事情,跟扶香閣一點邊兒都不沾就對了!
她很開心,五指在他掌心裡亂撓,像不安分的小貓。他由得她鬧,只將手掌包覆住她的小手,那從手爐上得來的溫度便漸次遞入他的心腔裡去,匯入血液,沉默而洶湧地奔流。
阿苦原以為這一晚她過得很舒心了,直到她見到了那家餛飩攤,她才察覺出還有那麼一點兒不完滿。
「師父,」她小聲道,「我餓啦。」
他看了一眼,「想去吃?」
她拼命點頭。
夜已太深,街巷間只他們兩個行人,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那餛飩攤開在偏僻的街角,只有一個老頭,這會子已經在收攤,桌椅都摞了起來。阿苦當先跑上前去,笑得花兒也似:「老伯老伯,再來兩碗餛飩好不好?」
那老頭顫巍巍地看他們幾眼,未殊徑直將十文錢放在了灶臺上。老頭拿過了錢,轉身去重新開火下餛飩了。
阿苦動手搬下兩條長凳,拍了拍道:「你坐!」
未殊看了一眼,夜色昏黑,長凳上的油漬倒也看得不很清楚。他終於是什麼也沒說,坐了下來。阿苦噌地一下就竄到了他的身邊,像之前沐陽公主那樣挽住了他的胳膊。
他立刻滿臉通紅,咳嗽兩聲,「你做什麼?」
「牽手都可以,」她咕噥,「挽胳膊怎麼了?」
牽手的時候,畢竟所有的感覺都集中在那五指之間;然而這臂膀卻是連著胸膛,連著胸膛裡的一顆心,他被她蹭得直發癢,偏偏還是說不出的那種癢。還沒說話,她卻又開口,帶了幾分追問的意思:「那為什麼公主殿下就可以挽著你?」
未殊斟酌道:「但她畢竟放手了……」
他覺得自己好像不會說話了。
她眼珠子轉了幾圈,大致明白了:他是不喜歡公主挽著他,他沒有明說,但他畢竟迫得公主自己乖乖放手了……是這個意思吧?不知怎的,她心裡極其得意,那老頭正將餛飩盛上來,她猛地一敲筷子,扯開嗓子唱了起來:
「我將這紙窗兒濕破,悄聲兒窺視。多管是和衣兒睡起,羅衫上前襟褶祬。孤眠況味,淒涼情緒,無人伏侍。覷了他澀滯氣色,聽了他微弱聲息,看了他黃瘦臉兒。張生呵,你若不悶死,多應是害死。」
柔腸百折的曲調,愣是被她唱得虎虎生風。唱到最後,她自己也笑了起來,斜眼覷他,又重複了一遍:「張生呵,你若不悶死,多應是害死!」
他聽得懵懵懂懂,卻只覺好聽。她的聲音如黃鶯,清脆婉轉,在深闃的夜裡裊裊盤旋而上,驚破天邊層凍的雲。那老頭似乎也聽得很舒暢,眯著眼睛微微笑起來,將他倆打量一番,那促狹的表情反叫未殊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