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九連環(第1/4 頁)
衛昭一手摟一個孩子, 唇角掛著如釋重負的笑。
“其實我早盼著有人來尋他了。但兵隳亂離,多少骨肉就此天各一方, 誰也無法奢望太多。你家先生在北地久矣……”
羅敷退避三舍, 忙笑著糾正:“可不是我家先生!”
衛昭懶得計較這些, 嗤的一笑,閉目回憶。
“那可大約有五年了, 當時我新寡,住在洛陽, 遇上奸臣作亂, 焚了全城, 王先生當時遊歷洛陽, 與我是在官辦錦署裡遇見的。他義薄雲天, 帶我逃離險境, 送我回家。”
羅敷暗自點頭。錢媼雖然近日糊塗,但對於這些久遠之事,記得分毫不差。
她沒插話, 從衛昭的眼中,重新將往事巡視了一遍。
“……我家在晉地太原, 離著匈奴居處不遠, 雙方原本邊市繁榮,來往很多。可未曾想,許是因著漢家朝廷式微,匈奴不甘為臣,於是南下擄掠。王先生護送我一路回家, 卻親眼見了我家被劫掠燒光,家人早已跑了個乾淨。當時的匈奴右賢王見我年輕,將我強擄至北,逼我除了孝,做他的姬妾。”
她敘述得不疾不徐,話音中竟無一絲不甘,也沒有明珠陷於汙泥的憤懣,甚至帶著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羅敷難以置信,指指王庭的方向,輕聲問:“劉可……”
衛昭卻抿嘴笑了,摟了摟自己小兒子。
“不是他。劉可柔當時是左賢王。他見右賢王對我多有虐待,將我搶了來,後來爭權奪位,右賢王被他打得抱頭鼠竄,據說最後死在草原上。”
羅敷嗤的一笑,對劉可柔的印象有所改觀。心想,也勉強算是個英雄救美?
女人對女人的情事,多少都有點善意的好奇。她問:“所以,你們現在算是夫妻情……”
“深”字沒說出來,衛昭微微一笑,搖搖頭。
她過盡千帆,看遍世情,早已沒了怨恨煩惱之心,所求不過“安穩”二字而已。
“……當然,我雖受他寵愛,成了大閼氏,終究是為人臧獲奴婢,侍奉人罷了。當時我日日思歸,想起家宅被毀,更是抑鬱不振,還好有王先生在身邊開導——他充作我的家人,自願隨我一同北上,匈奴這邊對他沒起疑心,讓他留在我的帳裡做事。他對我多有扶持,助我在此處站穩腳跟,少遭旁人算計折辱。若沒他,我在這風霜虎狼之地,怕是一年也堅持不下來。”
羅敷眨眼,慢慢點頭,各方線索終於相互勾連,明白了許多事。
提到“王先生”,阿昭的語氣裡滿是尊敬愛戴。也許他們兩人有機會走得更近,但衛昭已做了單于的寵妾,身邊耳目眾多,時刻有人跟隨,怕是比十九郎過去還不自由。她也沒有十九郎那些陰謀詭計,自然無法由心而行。
而東海先生,年紀和閱歷擺在這兒,自然也不會像某些愣頭青似的,為了一己之慾而偷偷摸摸,徒冒風險。
兩人的關係因此而停滯不前,止於一個安全的距離之外。
羅敷道:“可你不知,他因此而丟下他的家業屬下,讓他們擔憂了好幾年呢。”
言者無意,這話裡隱含著竊竊不滿:僅為陪伴美人,甘願一去不回,你也不勸勸?
衛昭笑道:“王先生不是那目光短淺之人。他為我留下,其實……嗯,其實還有個更要緊的原因……”
馬車忽然顛簸一下。外面遞來一隻銀燻爐。
“大閼氏,車內恐寒冷,奴婢們給找了個爐子,你們先將就用。”
衛昭的大兒子積極跑過去,把小銀爐摟在懷裡。
衛昭柔聲命令:“把爐子拿到中間來,大家都能暖到。”
小孩子最多四歲,倔強不從,把個爐子抱得緊緊的。
羅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