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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園老弟,好朋友,你你你就這樣去了嗎?”那何劍塵滿臉是淚珠,跌跌倒倒,
撞了進屋來。他一見楊杏園這樣,反不能言語,就走上前執著富家駒的手,相視放
聲大哭。這一哭,李冬青更是傷心了。大家哭了一陣子,何劍塵見楊杏園的屍身,
還是坐著,因對李冬青道:“他雖皈依佛教,究竟未曾出家,這樣不成樣子。”李
冬青點點頭,大家就走上前,牽開被褥,將楊杏園的屍身放下。
這個時候,一班故友,男男女女都來了。何劍塵有事走出院子去,頂頭碰到吳
碧波。電燈光下,見他愁容滿面。何劍塵叫了他一聲,他倒放聲哭起來了。何劍塵
牽了他的手進屋,他看見紗帳低垂,裡面躺著個其白如紙的面孔,不住頓腳問何劍
塵道:“你是什麼時候接到電話的?”何劍塵道:“我沒有接到電話。我編稿子的
時候,只是心神不寧,我心裡一動,莫是杏園不好吧?於是我丟了事不辦,特意走
來看看。不料一進門,就聽到裡面一片哭聲,人已經過去多時了。”吳碧波道:
“他的後事怎麼樣呢?”何劍塵道:“他是一點積蓄沒有。但是有我們這些朋友,
還有兩家報館東家,幾百元是不成問題。可憐他賣文半生;殯殮雖不必從豐,也不
可太薄。也用不著陰陽生僧道之類,也不用得焚化紙錢,只是給他開一個追悼會就
行了。他雖沒有遺囑,他生前的論調,就是這樣。照他的主張去辦,我想他英靈不
遠,一定同情的。”李冬青不等吳碧波答話,就插嘴道:“就是這樣好。依我說,
連槓夫都不用。只用一輛長途汽車,把靈柩送到義園,然後由朋友抬到地上去。我,
我,我就願抬一個。我對他是無可報答,只有這一點敬意了。”說著又哭起來。何
劍塵道:“這話很對,我們也主張這樣辦。這些後事,我們朋友都竭全力去辦,你
不要掛心,我們總會辦得好好的。”李冬青什麼話也不說,蓬著一頭的頭髮,坐在
楊杏園素日坐了寫字的椅上,只是流淚。大家分頭去辦衣衾棺木,鬧了一夜到天亮,
大家都乏了。李冬青哭得成了一個傻子一樣,什麼話也不說,而且嗓子也哭啞了。
說一句話,一大半是噯噯之聲。她把兩隻胳膊,放在椅靠上,十指互相交叉,頭偏
了靠著右肩,就是這樣望了床上,目不轉睛。何劍塵見她那種樣子,臉子黃黃的,
煞是可憐。便道:“李女士由漢口來,在火車上已經累了兩晚。昨晚又是哭了一宿,
精神實在睏倦了,不如去睡一會子罷。”李冬青搖搖頭。何劍塵道:“這時沒有什
麼事,不如休息一會。回頭壽材來了,就可以預備收殮,應該由李女士在旁邊照應,
所以這時還是先睡的好。”李冬青一聽這話也是,現在也顧不到什麼儀節,就在外
面沙發椅子上斜躺下。不多一會工夫,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擠了滿屋子的人,
何太太和朱伯桐女士也來了。
李冬青和朱韻桐還是別後初見面。都不能有笑容,只是拉了一拉手。朱韻桐嘆
氣道:“想不到楊先生就是這樣下場。前幾天我們在西山請客,他也到了,還逗著
我們說笑話呢。”李冬青昨天曾聽到何太太說,朱韻桐和吳碧波訂了婚,現在她左
一句我們,右一句我們,當然是兼指吳碧波而言。人家多們親密。也嘆了一口氣道:
“人生如朝露,真是一點意思沒有。我現在覺得他學佛,大有理由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