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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官泣聲:「請皇上用膳!」
一縷苦笑浮現在乾隆臉上,失血的嘴唇動了一下:「朕,咽不下。朕真的是……
咽不下這金盞銀盤裡盛著的美味佳餚。「
田文鏡淌著淚呼道:「皇上禮尊祖訓,表率天下,聖心定能正百官、理萬民!」
乾隆:「是麼?朕望食而無味,真的就能正百官、理萬民了麼?不見得。……
你,張廷玉;你,田文鏡;還有你,劉統勛,一個個都稱得上是朕的股肱,可你們誰能告訴朕,耕牛跪田不起,究竟是為什麼?莫非正如京城內外所傳,是異象災兆?「
「皇上!」劉統勛抬起頭,大聲道,「臣已訪過農家,耕牛跪田,並不罕見!
若是耕牛或病、或累、或受了驚嚇,都有可能跪而不起,而且還會眼中流淚!臣以為,今年的耕籍大典格外隆重,鹵簿又格外鮮麗,尤其是新添了高唱先帝頌禾之詞,歌聲人云!那耕牛從未見過如此盛大之場面,受了驚嚇,致使不敢前行而雙膝屈跪!
更何況,那耕牛也已斷食三日,體力自是不支,跪屈于田,純屬自然!而所謂『跪』,其實只是牛兒休息的姿態,就如人席地而坐一般;所謂『流淚』,這也是牛兒的稟性,受驚之牛,眼中必紅,而雙眼發紅,必滲出淚水!故此,臣不以為發生的耕牛跪田之事,是異象所致!更不是災變之兆!「
乾隆微微點了下頭。跪在一旁的張廷玉等大臣一臉感佩。
乾隆道:「朕心裡還是不踏實。從先農壇回來後,朕總是覺著一樣東西悶在胸口。可這悶著朕的是什麼,朕不知道。」
「皇上!」田文鏡抬起臉,正色道,「臣田文鏡以為,讓皇上心頭煩悶的,不是跪田之牛,而是一張圖!」
劉統勛身子一震。乾隆:「說下去。」
田文鏡:「古人有言:誠,天道;性,天德。先帝以精誠治國,國家得天道之福佑!先帝以真性為君,萬民得天德之沐浴!先帝賓天,聖上承基,其大道天德有幸得以一脈相承!開元以來,聖上效法先帝之道,使生者有養,死者有葬,行旅萬裡,宿泊如家,盛世之景已是日新月異!然而,仁人受訕,國將亂也;小人得位,亦國將亂也!查考漢之黨,唐之朋黨,宋之好黨,三黨興,天下豈有不衰?而三黨亂國之策,無不採用危言聳聽之法!明借為民請命之名,暗行竊國篡權之實!三月前曾令滿朝文武聞之色變的那幅《千里餓殍圖》,就是這群奸人的竊國篡權之旗!
此圖之險惡,不僅在於低毀那幅昭示先帝煌煌偉業的《千里嘉禾圖》,更在於欲將先帝開創之基業盡被餓殍所掩埋!皇上!臣以為,只有焚毀那圖,壓在皇上心中的巨患才能得以剔清!皇上,焚圖已是時不我待啊!「
滿地跪伏的王公百官被田文鏡的這番話驚呆了。誰都聽得出,田文鏡顯然是有備而言。米汝成朝劉統勛看去,見他緊閉著眼睛,額頭沁著細密的汗珠,撐地的雙掌已是收握成拳頭,不由一陣心悸。
「把臉都抬起來。」乾隆掃視了一圈伏殿的官員,「田文鏡的這些話,你們都聽見了。朕想問問你們,那幅《千里餓殍圖 》,該燒還是不該燒?」
無人回答。乾隆把目光落在劉統勛身上:「劉統勛,圖是你獻的,你自己說,這幅圖,該燒麼?」
劉統勛抬起臉,沉聲:「皇上要聽微臣說實話麼?」
乾隆:「難道你想對朕說假話不成?」
劉統勛把臉抬高了些:「皇上要聽微臣的實話,微臣膽子就大了!微臣劉統勛以為,燒去一幅餓殍圖容易,而要救護萬千餓民不容易!若是為保得先帝造業的體面而將天下一概視為春城花都,遇災變而瞞之,遇民困而遮之,以歌舞昇平之虛景蒙遮世人的雙目,那麼,田大人所說的亂國之象,定是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