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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想忘了他。」
第十三章
「忘了」這兩個字,說來輕鬆,做起來談何容易。
每每提及這個詞,易暉總會想到從前那個害怕被遺棄的自己,母親走的時候,父親不理會自己的時候,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時候……他都很害怕。可如今想來,比起被遺棄,他更怕的是被人遺忘。
而比起被人遺忘,他更不想有人為他傷心。
當時給哥哥發簡訊,就是抱著悄無聲息獨自離開的想法。雖然現在回想,那條簡訊不過是徒勞掙扎,他們總會發現總會知道的,可他已經開始了新生活,希望他們也不要為他停留。
他只是他們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他的離開或許會讓他們嘆息、惆悵一陣子,但絕不該影響他們美好的生活。
劉醫生說合理傾訴和理性分析只能起到幫助作用,關鍵還是在於自己的決心。於是易暉積極地行動起來,從日常開始,努力融入新生活,克服那些他一直在逃避的困難。
比如說,無法動筆畫人物。
經過再三斟酌,易暉邀請妹妹江一芒做他的模特。
由於剛開學比較閒,江一芒利用課餘時間把她那幅人物十字繡繡了大半,正趕上週末易暉提出讓她做模特。
起初她很興奮,說這麼多年了親哥終於發現她的美了,等到一個姿勢一擺就是半個下午,她就撐不住了,哈欠連天不說,支不住的腦袋抵在牆上東倒西歪,連聲問「好了沒有」。
「還沒呢,再等一下。」
易暉畫得慢,線還沒勾完,江一芒越催他手抖得越兇,越是想畫一條圓潤流暢的弧線,越是容易出現稜角分明的線條。
這是畫多了那個人留下的「後遺症」,當時為了送他一幅完美的作品,易暉整天悶在畫室裡練習,廢掉的稿紙都堆滿了半個書架,畫的全都是他。
那時的易暉頭腦簡單,只記得初遇時那人向他約了肖像畫,他要履行約定,卻沒想過那人到底要他畫誰。如果那幅被他藏起來的畫有幸得見天日,那人看到了最多輕蔑一笑,然後便拋諸腦後吧。
他的三年痴纏在那人眼裡不過是一場笑話,這回他真的走了,對那人反而是種解脫。
無端地又想起不該想的,易暉甩了甩腦袋,深吸幾口氣,精神集中在眼前的畫紙上。
畫板後面坐著的模特已經快睡著了,用手支著下巴勉強讓臉正對畫師,眼睛時而閉時而睜,嘴裡咕噥著:「再給你……一個小時啊,我、我還要去修圖呢。」
易暉怕她真的在這兒睡過去,邊畫邊跟她聊天:「修什麼圖?」
說到這個,江一芒來了點精神,揉揉眼睛坐直身體:「珩珩的圖啊,上次見面會我拍了好多,昨天熬了一整夜都沒選完,珩珩太好看了,每張都捨不得放棄。」
哪壺不開提哪壺。
易暉無奈道:「那就都修了吧。」
江一芒仰天長嘯:「那我會累死的!啊——都怪周晉珩這個男人該死地有魅力,怎麼能無論正面還是側面,笑還是不笑,睜眼還是眨眼,每個樣子都那麼好看呢?連後腦勺的每一根頭髮絲都是大寫的帥,啊——」
易暉手中的筆頓住片刻,在總算把模特弄精神了的成就感中暗自嘆了口氣,心想這或許就是劉醫生口中的「脫敏療法」。
也好,總要試一試才知道有沒有效果。
剛要附和江一芒幾句,外面的大門被敲響了。
這個點江雪梅在外面工作,易暉還以為是隔壁來串門了,一溜小跑出去,沒問門外是誰,直接撥動門閂開啟鐵門。
然後還沒看清楚來人的臉,就被撲上來抱了個滿懷。
「江同學,surprise!」
半個小時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