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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兩夜,周晉珩又把這大半年的經歷重新回顧了一遍。不管從理智的角度還是感性的範疇,哪怕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這麼做。
他的小傻子不讓他靠近,他只能這麼做。
周晉珩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如果你能接受他,不討厭他,就把我當成他,好不好?把我當成他,一輩子也沒關係。」
易暉從未想過「一輩子」這個詞會從周晉珩口中說出來。可這假設太荒謬,比周晉珩為了一點渺茫的希望死死纏著他還要荒謬。
他不知道自己藏在口罩後面的表情是什麼樣子,有可能在笑,也有可能麻木不仁。他說:「你不是他。」
被易暉當成朋友的哆啦哼哼不是被他親手殺死的,而是從未存在過。
就算哆啦哼哼還在,也該知道他多麼痛恨欺騙,尤其是像這樣用他最渴望的東西誘惑他,又在他毫無防備之時殘忍撕開真相。
上輩子他被那未曾品嘗過的甜香誘惑,心甘情願地走進牢籠,匍匐在地被踩進泥裡,直到生命的盡頭才知道這甜蜜的牢籠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謊言堆砌的幻象。
但凡稍微瞭解他,就該知道他能忍受寂寞,能忍受疼痛,唯獨不能忍受欺騙。
周晉珩的臉色又灰敗了幾分,好似被掐滅了最後一抹生機。
易暉說完便要走,周晉珩像走進死衚衕的人,把最後一點希望寄託在曾經的一句承諾上,急道:「你說過會跟我回家,你答應我的。」
隨口的一句假設,哪裡算得上承諾。易暉想起那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夜,在黑暗中那段隱秘的交心,當時心裡有多柔軟,現在就有多冷硬。
「可是,我不是他。」易暉抬手掀開口罩,讓整張面孔暴露在空氣中,迎著周晉珩鋒利得能將人刺穿的目光,木著臉,事不關己地質問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誰?」
剛入圈那會兒,為了磨練演技,周晉珩一個人做過許多無實物表演練習。
麵包車開已經開走很遠,掀起的塵囂都盡數落定,他才忽而發覺剛才自己就是在做一個無實物表演練習,從頭到尾只有他一個人情緒充沛,將懷揣希望到心如死灰這個過程表演得淋漓盡致。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他面對的是堪比空氣的毫無感情的人。
那個人用冷漠的聲音念著不屬於劇本上的臺詞,像個不願配合的旁觀者。
旁觀者……這個比喻讓周晉珩沒來由地慌亂。
如果那人是旁觀者,那麼本該和他待在故事中的另一個主角呢?
他的小傻子呢?那個會為他哭為他笑,說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的小傻子呢?
s市的家裡空蕩蕩,本該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還在他手心,他的小傻子去哪兒了?
茫然環顧四周,周晉珩好像陷入一個幽深夢魘,又好像終於醒了。
都說人在面對足以威脅生命的困境時,會激發出前所未知的能力。周晉珩想,原來這是真的。
他劈開道路上的荊棘,踢走腳下的碎石,一心循著發光的方向奔跑,到頭來才發現那光是假的,是海市蜃樓,沿途那些被他忽略的、阻止他前行的障礙才是真實存在的。
被警燈照亮的荒山、人來人往的靈堂、白紙黑字的死亡證明、黑白照片上與那人無法完全重疊的面孔……
周晉珩慢慢蹲下,雙臂抱住腦袋,手指插進蓬亂的頭髮裡,隨著握拳的手掌鬆開,捏在手心的戒指從髮絲間滑了下來。
彷彿鬆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第一堂表演課,老師就說過——演得好能騙別人,演不好只能騙自己。
他出道至今斬獲無數演技獎,還被譽為本世紀最年輕的影帝,可現在,他卻連自己都騙不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