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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醫博士嚇得「噗通」一聲又跌坐回地上,蹬著腿連連後退,「這可是裡通外國啊!誅九族的大罪!」
「誰會知道。」張品殊的語氣明顯不耐,「我們引了那些北夷人去毒米的糧倉,既可以在那群愚蠢的野蠻人面前邀功,求他們帶我們出去,又能幫上頭的大人毀滅了罪證,便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只要我們逃回隗都,還愁這輩子不能享盡富貴榮華?」
另一頭的將軍營帳中,齊鉞接報便換回了上一世林詩懿最熟悉的那個沉穩堅毅的將軍。
他戴上頭盔、拎上佩劍,並不多言半句便趕往前線。臨走時隻眼神示意左右親衛,兩名親衛便即刻上前一左一右地緊緊貼著林詩懿。
林詩懿緩緩在案邊落坐,她瞧瞧案上催戰的文書,又望望帳外明滅的戰火。
從始至終,黛眉緊蹙。
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齊鉞抱劍而去的那個果敢的背影,是她前世在那個寂寥的將軍府中,無數次照著當年趴在牆頭看過的齊鉞父兄佩劍跨馬得勝歸來的模樣想像過的。
可如今當真看見了,是那樣相似,卻又那樣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接觸到,何為戰爭。
那是長箭撕裂空氣時的「簌簌」聲響,那是戰鼓重擂下的大地震顫,也是利刃穿膛後的痛苦哀嚎。
她強行讓自己鎮定,回憶起前世在將軍府時接到的戰報。
由於還不知道前世的時間線為何會被全部打亂,她現下無法準確回憶起關於這一戰的詳細戰報,但關於北夷人被圍後趁夜襲營的戰役,她隱約還有些映象。
不幸之中的萬幸,記憶中所有相關的戰報,齊鉞率領的北境大軍,都是得勝的。
她剛剛勸解自己心內稍安,卻有一蹣跚的身影衝進帳子。
身側兩名齊鉞留下的親衛幾乎是在帳簾被撩開的一瞬間就長劍出鞘。
帳簾後探進的卻不是什麼尖銳的兵刃,而是一張爬滿血跡的臉。
「帶夫人——走!」
來人嘴邊蹦出最後一個字便一頭栽倒在地,後背上幾根羽箭已經深深地沒入骨肉。
林詩懿被驚得從座椅中站起,一名近衛即刻橫劍擋在她身前,另一名則小心戒備著上前檢視。
來人被那名近衛翻了個身,臉朝上;林詩懿定睛一瞧,嚇得捂住了嘴巴。
之前一路上除了荊望以外的十九個近衛都跟林詩懿混了個熟臉,之後她每日進出安樂堂,也都是這十九個人中分出兩個來輪流跟著她。
雖不能叫出每一個人的名字,但她記得每一個人的模樣。
現在帳前躺著的,便是其中之一。
那男孩不過二十三歲,是齊鉞的近衛中年級最小的一個;從前家中是開武館的,排行老五,習武的粗人也不會起什麼好名字,便都喚他一聲小五。
動盪之下的武館雖沒落了,小五卻留下一身好功夫。
他入了北大營不久便被齊鉞瞧上,重點栽培,做了近衛。
一群沉穩老練的近衛中,難得有一個性子略活泛些的,他算是平日裡與林詩懿話最多的一個。
他閒時常纏著林詩懿問成親是什麼樣的,娘子是什麼樣的,問林詩懿自己能不能也找到一個像夫人這樣好看的媳婦。
他十幾歲就入了伍,尚未娶親,連個意中人都沒來得及遇見過。
林詩懿還記得他迎著的無論是陽光還是北境的風沙總是笑得露出一口不那麼整齊的白牙,鼻樑上掛著的幾點雀斑都好像是會笑的樣子。
可她現在瞧見他,仰面倒在血泊裡。
那幾塊星星點點的小雀斑,都被糊在了鮮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