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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延或許是高傲而自我的,但他與英布、彭越之流,卻有著骨子裡的區別。大軍一路北上,他雖治軍嚴明,儘量不予擾民,但沿途百姓難免仍受戰火波及。他雖未言明,我卻知道,每當路過沿途十室九空的荒涼村舍,聽到士兵偶爾唱響的思鄉謠,面對每戰陣亡的將士遺體,他並非完全沒有愧疚的。
“長沙王英名冠天下,將軍同為吳氏王孫,必定亦胸懷家國,良代天下黎民,亦代長沙國萬千之子民,謝過將軍的大仁大義!”
還能如何?只要長沙國起兵的本意,真的如那檄文所言並非圖謀天下,那麼現在偃旗息鼓,讓太子帶著天子如同身首的截髮去向亡靈祭奠謝罪,或許就是能收到的最體面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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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已經長成了一個清秀而瘦弱的少年,只是眼神有些漠然,彷彿對他面前的任何人和事都不會上心。
我知道現在,他的父親正寵愛另一個男孩,甚至日夜想著讓那個孩子取代他的地位。
一個不愛他的父親和一個愛他、卻太過強勢的母親,註定了這個少年未來悲劇而短暫的人生。
祭奠之日,天地灰濛。太廟裡外,一片縞素。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劉盈手捧置了天子斷髮的烏盆,朝著長沙王的靈殿緩步而去。唱禮聲中,他雙手拈香,向著靈位恭敬行禮。於是大殿裡外,頓時哀哭一片,人或面帶悲慟,或憤怒,唯獨這少年,獨自立於那裡,神情茫然而淡漠,就彷彿置身事外。
這一刻,我忽然有些同情這個少年。他的父親為了掩蓋自己的醜陋,把他像個小丑般地推出來演戲,讓他承受這原本與他毫不相干的一切,儘管,這是他做為太子,這個帝國將來的所有者而應擔的義務。
禮官誦唸敬詞的時候,劉盈的目光終於掃到了我這裡。看見我的時候,他起初並沒有反應,目光茫然地從我身上掠過。我向他微微笑了下。他一怔,仔細地盯著我看。漸漸地,彷彿認出了我,眼神有些活動起來,嘴唇微微動了下,彷彿想開口。只是很快,又緊緊閉上了,再也沒看我一眼。
這場冗長而莊重的祭奠之末,他在他身側張良的示意下,終於宣佈了天子的浩蕩皇恩,不但長沙王的王位由吳臣繼承,就連利蒼,也被封為軑侯。
何等寬宏而大量的天子!
劉邦用這一道恩賞,昭告天下,他不但勇於知過,更是心胸寬廣足以容納天地的帝王。身為他的子民,何等幸甚!
我已經可以預見,南越諸國,會因了長沙國吳氏的再度順服而向長安伏罪,而劉邦,他也終於可以全心全意地去對付那個比吳氏要危險一百倍的彭越。
這一場君與臣的博弈,長安的天子,終究還是憑藉其天生優越的地位,成為了最後的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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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已是新王的臣在王宮中設宴為太子和張良辭行,次日,這一行人就要北歸了。
這樣的場合,我自然遠遠避開。
經過了這麼多年,吳延,他早已經融入了我的骨血,成為我生命肢體的一部分,只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日,就絕無法割捨。
他的身體,現在已經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牽絆。事實上,我已經收拾好了行裝。到了明日,等他們離去,不管吳延願不願意,我都必定要押他踏上前往建安的路。那裡,有當世的名醫董相。
然而,這場餞行的盛宴還沒結束,我就接到宮人傳來的訊息,劉盈失蹤了。
☆、傷離
這個意外讓整個臨湘城陷入了混亂。
據他的近身侍者說,他是在筵席進行到一半時起身如廁,侍者隨伺等在外的時候,久久卻不見現身,入內檢視,發現空無一人,太子已不知去向,於是立即驚恐奔回報上。
吳延立刻命人在王宮中展開搜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