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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能由得我按著自己的心意辦。你瞧你自己,連這麼遠的事情都想到了,真的如你所說的六根清淨嗎?”他在他手上重重按了下,“你出家,是我少時最大的遺憾。雖說我眼下取你而代之,可我心裡不是滋味。如果你當真悟透了,那就不要自苦。你的煎熬他們看不見,沒有價值。”
他說這些的時候,東籬有意迴避了他的目光。也罷,自己想不通,別人說破嘴皮子也枉然。他的心意盡到了,總算對得起一塊兒長大的情分。以後怎麼樣,是去是留,都憑他自己吧!
他抖抖肩上的雪,揚聲喚素以。那頭凍得手腳發麻的人應了聲,戰戰兢兢撫膝過來,眼睛怯怯看著大喇嘛,像個斬監候的囚徒等待最後一支令箭。
“變天了,咱們回行宮。”皇帝吩咐道,復衝東籬拱拱手,“就此別過,大哥哥多保重。”
素以聽了這話大大一樂,剛才看見他們對她指指點點,料著免不掉要被送。誰知道到了臨了,先頭的擔心都是多餘的,主子要帶她回去了!她忙給皇帝打傘,對著大喇嘛蹲身納福。閃眼之間看見前太子眼裡金色的光圈,那一環光圈背後似攏著愁苦,她暗暗嗟嘆著,造化弄人,要年輕時沒出那些么蛾子,這會兒應當是個神采飛揚的天之驕子,何至於要在著古剎裡耗費光陰呢!遺憾歸遺憾,這事兒不歸她管。她高興的是主子沒把她留下,主子真是個大好人!她喜滋滋的,快步跟著皇帝朝前面碑亭方向去了。
雪下得很大,兩個人呵手頓足的上了馬車。皇帝拉韁駕轅,起先還挺好,上了山頂再要下山,雪片子摑得人睜不開眼。再堅持堅持,越走越不對勁,發現前面已經迷了道兒。山風很大,翻卷著大雪一去千里。皇帝屈起手臂遮擋,轉瞬就成了個雪人。
素以有點慌神,跪著探身給他掃身上的雪。不停的掃,兩隻手都凍僵了。這樣大的雪這輩子沒見過,她怕起來,顫聲道,“主子,看架勢咱們遇上暴雪了,這可怎麼辦?離山莊還有段路呢,要是困在山裡會出人命的。”
皇帝嫌她囉嗦,把她的腦袋往車廂裡推,“別出來,看凍著了!停下不是辦法,走一段是一段。再往前到了武烈河,山坳裡興許有人家。”
她被推回了後座,圍子上有木門有厚氈子,她在裡頭安安穩穩什麼沒事兒也沒有,可萬歲爺怎麼辦?她是忠肝義膽的好奴才,怎麼能叫主子冒著風雪趕車呢!素以大無畏的精神來了,抓過斗篷嚴嚴實實把自己裹住,光剩兩個眼睛看路,拉開門挺腰子說,“主子您進去,奴才趕的一手好車,讓奴才來做把式。”
做什麼把式?做把戲還差不多!不管她多大神通,到底是女人家,這種環境裡她使不上勁兒。皇帝撇開尊貴的身份不論,他一個爺們兒能躲在女人後頭嗎?他氣急敗壞,“不聽話揭你的皮,還不給我進去!”
她訥訥的,“可是您這樣奴才不放心。”
皇帝扭過身來瞪她,眉毛上糊了雪沫子,像上了年紀的老頭。自己知道眼神不足,恫嚇不了她,便又動手把她塞回去,狠狠關上了車門。沒有她聒噪,他能一門心思來駕車了。可是真的只一霎眼,眼前的一切都被雪覆蓋住,已經分不清哪裡是路哪裡是溝渠了。
城裡有閒情的文人雅士愛對雪詠歎,覺得雪景美,聖潔呀,能叫人心曠神怡。但是萬事皆有個度,在度內可以美得恣意,一旦超出範圍就成了災,變成了致命的禍害。現在這雪就令人感到恐懼,已經不是開始的一片片,不知何時成了團狀。用飄已經不能形容了,該用潑。整團整團的,沒頭沒腦的砸過來,無孔不入,叫人避無可避。
皇帝眯眼看那昏暗的天穹,這趟雪來勢洶洶,這麼下去要困在山上了。早前沒料到會這樣,要有先見之明就不該離開普寧寺,這下子弄得進退維谷,路給雪封了,白皚皚一片,再走,往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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