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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看了很心驚。”皇帝頓了頓,看太上皇臉色,果然見他攏起了眉頭。
“左不過貪贓枉法,收受賄賂。”太上皇哂道,“朕在位時,最痛恨的就是這類收刮民脂民膏的賊人。越貪越要貪,膽子跟著胃口水漲船高,你就是把國庫送給他,他也敢笑納。說說吧,這回又是誰?”
“陳條是鹽運使阿林阿山過八月十五收的瓜敬禮單,光是上了色的黃金象棋就有二十副,更別提什麼珊瑚樹、象牙雕了。”皇帝向上拱了拱手,“阿瑪,兒子這兩年勵精圖治,對這上頭抓得尤其嚴,立志要豎起這根幡來,卻一次又一次被宗親的不入流弄個倒噎氣。兒子心裡的憤恨無處可說,又不能向太皇太后傾訴,只有來問皇阿瑪的意思。”
阿林阿山是太皇太后的孃家兄弟,朝廷專派往江南督察鹽道,太上皇手上御封的二品大員。果然人經不起浸淫,每天手裡上千萬的銀錢來往,能守得兩袖清風太難太難。太上皇長吁了口氣,語帶調侃的說,“上回的繼善是你舅舅,這回的阿林阿山是我舅舅,真給朕長臉啊!”語罷咬緊了後槽牙道,“他們不怕蛀空我大英根基,咱們又何須念骨肉親情!不論何時你都給朕記住,你是皇帝,擔負整個國家的興亡。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那些無關痛癢的外戚!”
皇帝有了底,把心放回了肚子裡,應道,“皇父的教誨兒子不敢忘,只是事關塔喇氏,兒子唯恐處理不當,折了老佛爺的臉面。”
“後宮不得干政,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你照著祖制辦,太皇太后也不能責怪你。”太上皇對攏著袖子道,說完卻又拐了個彎兒,“當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可以委婉一些就儘量委婉些吧!塔喇氏打斷骨頭連著筋,一損俱損嘛!畢竟是長輩,給她個平安喜樂的晚年,也是你做孫子的孝道。”
皇帝已經得了太上皇首肯,接下來怎麼辦只是個度,是從重還是從輕,就看老佛爺的意思了。一損俱損這話不假,也撞到他心裡來了。不能叫她老人家醒神的招兒他還不屑用呢!只是感到難過,祖孫之間鬧得這麼僵,實在不是他的本意。他友愛兄弟,何嘗不想善待祖母?可她霸攬得太寬泛,這麼大年紀不服老,沒有頤養天年不問世事的想法。到最後逼他撕破臉,他也只有抓住機會給她個迎頭痛擊了。
說話兒到了澹寧居門上,正逢裡頭書聲朗朗,是皇太后在教糖耳朵背《三字經》。皇帝心裡有了成算,趁眼下太后在,把他昨天的想法拿出來徵詢她的意見。敦敬皇貴妃是太后的姑爸,太后肯定會極力促成這件事。據說皇貴妃和高皇帝極恩愛,高皇帝晏駕也和皇貴妃薨逝有關。這樣相愛的一對,死後卻被迫分離,也實在叫人心酸。皇父彼時那樣做,肯定少不了太皇太后的原因。本來一切都隨她的意,是她自己不知足,那就怪不得別人了。
他進殿東頭的暖閣往裡看,太后今兒破天荒穿了件大紅金線繡雲紋蜀紗鳳袍,頭上端端正正戴著點翠嵌珠蝠蝶花卉鈿子,斜靠著炕桌,正指點書上的字。皇帝臉上含著笑,上去掃袖打千兒,“太后新禧,兒子給您請安了。”
太后聞聲轉過頭來,忙正了正身子道,“皇帝來了?大年下的,別多禮。”指了帽椅道,“坐吧,皇后好啊?”
皇帝應個是,“謝太后垂詢,皇后一切都好。今兒後宮宴請命婦,她來不了,準備了些小玩意兒讓兒子帶來,都在前頭擺著呢!還和兒子說,正月十五要過園子來瞧太后,請兒子先代問太后的好。”
太后瞧了眼太上皇,抿嘴笑道,“皇后有心,指婚那會兒你就說她周到,果然的。到底昆和臺教養好,一點不錯。”
皇帝聽她諄諄細語,那一顰一笑和素以有七八分像。以前他實在討厭這副臉架子,現在真不是了。大概愛屋及烏的說法是沒錯的,瞧著她就想起他的素以,心靜了,也格外和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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