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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何櫻就像一個善良的探視者,她能夠把他從囚禁中短暫地拯救出來,帶他出去散散心,因為孟玉珍信任她。她從不用約會的名義勉強他做什麼,諸如情侶餐、看電影等,她會照顧他的心意,似乎非常體貼他失戀的心情。他沉默,她也不多說什麼,他散步,她也陪著漫無目的地走。有時候,把他接出來以後,她甚至問他,要不要她先離開,讓他去見見&ldo;她&rdo;。
他對孟玉珍說,他娶何櫻的條件是,請她離開這條船。他發覺,這其實是他自小以來的願望,他不想滿心恐懼地待在船艙裡,當然他也不敢獨自駕駛這條船,有何櫻在船上,這是一個折中的方法。既然孟玉珍也說,她會是一個好船長。
船居然平穩地行駛下去了,對此,孟雨是有一些意外的,他沒想到如此容易。這是因為一切並不如孟玉珍所言,生活原本就是和順簡單的,還是何櫻具有超乎尋常的能力,孟雨很好奇。
持家有多容易,抑或有多複雜?瞭解這個謎題的唯一方法,或者說現成的方法,就是聽任孟玉珍時常闖進這艘船,給何櫻出些難題。從孟雨帖子中的記錄來看,他對操持一個家庭需要多少工作量的認識,就是從婆媳較勁中漸漸量化出來的。我一邊讀這些帖子,一邊不自覺地在搖頭,他居然用科學家的理性和冷靜來觀察妻子的痛苦,測量她的極限,這是不是說明他是根本不愛何櫻的?
他對何櫻的評價是,&ldo;不需要我陪著做家務&rdo;,&ldo;抱怨比我母親少,不傷耳朵&rdo;,可是她有一點和他母親相同,她使他依然感到&ldo;一個人被關在船艙裡&rdo;。
吃魚還是吃肉,這個問題很重要嗎,至於一年問我三百次以上嗎?
不能說她不關心我,她對我的照顧已經面面俱到,每天吃什麼菜,穿什麼襯衣,家裡的有線電視要不要裝數字機頂盒,兒子暑假是繼續上英語口語親子班,還是參加英語夏令營。家裡的瑣事非常多,可是這些比我在想什麼更重要嗎?
也許更重要吧,好像女人都這麼認為。或者我正好不幸,與我共同生活的兩個女人都這麼認為,何櫻是我母親挑的,我差點忘了。
有時候我看著妻子,有好多話想對人說。她的表情也似乎總是希望我多對她說些什麼,可是她只能問出&ldo;吃魚還是吃肉&rdo;之類的問題。我看著她,想起那個&ldo;吃魚還是吃肉&rdo;的問題,我也忽然什麼都不想說了。
這麼多年了,這個世界上還是隻有一個女人,是我唯一想對她說心裡話的,也只有她才願意聽我,懂得我在說些什麼。她是我的天使。沒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
這個帖子發布於二〇〇九年三月一日傍晚六點十一分。其實,類似內容的帖子從二〇〇三年到二〇一〇年,數量不下幾十個。
自從二〇〇三年六月,任錦然離開學校以後,孟雨覺得鏡子裡的自己正在飛快地變化,先是手掌裂成碎片,逐片丟失,然後小臂殘缺不全,有一天醒來,他發現肩膀不見了,頭顱的形狀也開始模糊不清。他建立論壇,每天跟想像中的眾人說話,希望藉此找回自己的輪廓。
顯然,不久之後,他花了一段時間,把自己藏身其中的氣泡重新建起來了。這個透明宮殿裡沒有何櫻,依然是他,和他想像中的孤船上的第三個人。現在,這個人有了比原先更清晰的形象,有了各款黑色衣裙和複雜的髮型,有了言談舉止和回憶中的風景,她甚至還有了一個有身份證號碼的真實姓名,任錦然。
透過舷窗,他望見何櫻站在甲板上,替代了孟玉珍的位置。當然孟玉珍還會時常回到這條船上,使得他這個囚徒在混亂中減少一些被關注的壓力。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不用說話,更清靜地躲在光芒剔透的秘密空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