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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晨問了我一個頗難對答的問題。他問，既然已經發現他偷換了藥品，為什麼不乾脆揭發他的罪行，這樣一來，帕羅藥業就立刻洗脫了蘇亞自殺案的責任。為什麼反而跟他談，要他保證重新操作一次對&ldo;愛得康&rdo;絕對有利的實驗。

徐晨冷笑著說：&ldo;小姑娘，你有沒有想過，這說明你們公司對&l;愛得康&r;的藥效也不敢確定。所以盧天嵐寧願承擔應訴的壓力，也要保證這種藥品有一紙實驗資料，來印證它宣傳的神話。&rdo;

在我們剛才關上門以後，徐晨就脫掉了白大褂，使自己坐得更舒服。現在他就穿著米色襯衣和黑色西褲，坐在電腦前一貫的位置上，左手搭著椅背。他的背駝得更厲害了，這讓他看起來就像在椅子上縮成一團似的，兩頰的灰黃色也更深了。可是他看上去真的很輕鬆，甚至有點亢奮，說話時揮舞著右手。

&ldo;你回去告訴嵐嵐，說她徐叔叔不怕你們告發他，他就是不願意給&l;愛得康&r;操作什麼百分百勝出的實驗。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能看見&l;愛得康&r;認證失敗，他都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去碰碰運氣。&rdo;說到這裡，他原本沙啞的聲音變尖了，聽起來像是鋼筆劃在玻璃上。

&ldo;現在根本還沒有病人試過&l;愛得康&r;，你怎麼知道它不是一種特效藥?&rdo;我的心裡不知怎的生出了一種無名的憤懣，這一刻，我想起了我已經有整整五年睡在四面通風的房間裡，我的心空空蕩蕩，對世間所有的快樂麻木不仁。如果頭疼，我可以吃散利痛，可是精神上綿延不止的疼痛我無法可想，有時候我恨不得用一枚刀片插進自己的咽喉，在下一秒停止這種疼痛。

&ldo;你跟盧天嵐過不去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你為什麼要處心積慮，跟全世界需要這種藥的病人過不去呢?&rdo;我忍不住又補了一句，氣咻咻的。

這句問話引起了超出預象的激烈反應。

&ldo;我沒有!&rdo;徐晨的額頭忽然因為委屈扭了起來，彷彿滿臉的皺紋都集中到這裡。

&ldo;我沒有!&rdo;他重複了一遍，右手揪著胸口的襯衣，布滿血絲的眼睛兇狠地瞪著我，瞪得我身體往後靠了靠。

&ldo;我怎麼會跟病人過不去呢!&rdo;他的音調頹然落下去，&ldo;我也不是想跟嵐嵐過不去，我這是……&rdo;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他哽咽了，&ldo;我這是在跟自己過不去啊。&rdo;

茶色玻璃的藥品大包裝廣口瓶。

擰開瓶蓋，蓮紅色的扁長形藥丸簇擁在裡面，看上去如此普通，跟藥劑科倉庫裡數不勝數的各種藥丸並沒有什麼兩樣。傾斜瓶身，藥丸發出細碎的滾動聲，有一顆滾到他的手掌裡，他用手指捉住，舉到陽光下，伸遠了胳膊細細端詳。

適用於輕、中度抑鬱和焦慮，神經衰弱，情感淡漠。服藥四個小時後血藥濃度達峰值，血漿濃度穩定需七天以上。藥品的說明文字總是貧乏得很，可是圈內的傳言早已隨著帕羅藥業的宣傳沸沸揚揚。就是這種藥嗎，據說不僅能緩解情緒低落，還能讓人的大腦感覺到真實的幸福、安全，甚至類似戀愛的愉悅感，感覺自己活著的每一分鐘都極有意義。

他瞪著這個蓮紅色的小圓點，由於注視過度，它已經在視覺裡化成了半透明的一片淺紅。見鬼，是誰竟能把藥效形容得這麼有煽動性，這個一向詞彙貧乏的科學家，難道他已經親身嘗試過了，才能描述得如此活靈活現?

六十三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三日週五，&ldo;愛得康&rdo;雙盲實驗開始的兩周前，徐晨第一次見到這種藥丸。也是下午三點過後的這段時間，二十平的辦公室裡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