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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太有才了!&rdo;比爾在寬頻那頭感嘆道,&ldo;抓兇手抓到了自己的頂頭上司!&rdo;
看我半天沒迴響,比爾忽然又極其讓我感動地發來了一句:&ldo;你不喜歡這個答案,是吧?&rdo;
比爾說得對。我此刻心裡想的是,我寧願任何一個人是兇手,都不願意是何櫻姐。我笑話過她說服我相親的熱心,還有她家庭婦女式的瑣碎和嘮叨。她沒有盧天嵐的身材和風度,對服飾滿懷著莫名其妙的少女品位。她過分在意很多事情,諸如職位、業績、上司的評價、別人的議論等,有時候甚至有些小心眼。
快五年了。她是這五年裡跟我相處時間最長的人,雖然是九到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所致,我們都沒得選。她是唯一用手掌觸控過我肩膀和頭髮的人。她總記得敞開著辦公室的門,大冬天也不例外。她每次都記得替我安排三菱suv,還幫我一起搖下車窗。
為什麼這世界上發生的事情,總不問一句,你喜歡不喜歡。
我問比爾:&ldo;你會讀心?&rdo;
他大言不慚:&ldo;你頭髮底下的那個小腦袋,本來就不複雜呀。&rdo;
不過這個最終推理還差一個細節沒有證實。盧天嵐曾經打電話到六樓韓楓的分機,問何櫻有沒有到,這個時候,剛好聽見韓楓那邊傳來女人的驚叫聲,何櫻也在此時恰好到達六樓。這貌似是何櫻的不在場證據。
當兇案發生的時候,她正在六樓。她不可能同時既在電梯控制室,又在六樓。
關於這個問題,八個小時前在樓頂的時候,我就已經梳理過了。聽到女人驚叫的這一刻,其實並不是案發的當時。
這不是孟玉珍的驚叫,而是站在六樓電梯前的女客戶的叫聲。當孟玉珍被廂體的門夾住,反彈向上,飛快地消失在六樓門庭的視線中時,這位女客戶還完全沒反應過來,所有目擊者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孟玉珍被電梯裹挾著,升到八樓,又墜落下來,再次經過六樓時,女客戶清晰地看見在柵欄門和廂體之間有一個人,正緊緊抱著欄杆,飛快掉落下去,這才失聲尖叫起來。
也就是說,從案發到尖叫聲響起,有四層樓的時間,觀光梯從六到八樓,又從八到六樓。在這段時間裡,何櫻有可能從二十層的樓頂趕到六樓嗎?
我希望她不能。
二〇一〇年六月二十四日凌晨四點五十五分,我再次站在華行大廈的樓頂,濃雲黑沉,雨絲反射著夜闌的冷光,筆直地墜落到我腳下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有如我腳下的懸崖正在融化。我的發梢滴著水,手機調到了秒錶的選單,細小的螢幕就像一隻螢火蟲,彷彿是這片混沌中,我唯一可以攀緣住的什麼。
通往一百二十米以下的門已經開啟了。金屬的廂體鏽跡斑斑,懸浮在半空,發出搖擺的軸承聲,內裡的日光燈閃爍不定。我向前邁了一步。
比爾在貨梯裡按住了開門鍵,對我舉了舉他的手機。我猛然清醒過來,按下秒錶,數字跳躍起來。門合上了,軸承一陣轟鳴,四面封閉的金屬棺木正在飛快地墜落下去,在我看不見的牆壁後面的甬道里。我忽然覺得胃扭絞起來,比爾,他就要死了,他已經死了,他被這金屬盒子吞下去了。
我拼命鎮定自己,我依然站在夜的樓頂,貨梯消失了,就好像它根本就沒有上來過。手機螢幕上的數字飛快地跳動,它在計數什麼?我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四周是空洞無物的深淵、潮濕的牆、雨、黑夜。
忽然間,門開了,比爾又從貨梯裡走了出來。我的手機咕咚掉到地上,摸了半天,一手泥水。比爾對我揚著手機說:&ldo;我記下每層的時間了,你記的時間呢?&rdo;
我苦笑著答道:&ldo;麻煩你再下去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