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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是記起這是錦州城的朱明燈會。
行人們追著載滿了艷紅薔蘼的花車,與他反向而行。
他是人海中逆遊的一尾銀魚,不願隨波逐流,卻也尋不到歸途。
追著花車的人慢慢散去之時,戴著魈頭面具的綠衫青年與他擦肩而過,面具邊的小銀鑹子隨著腳步晃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倏地停下來,驀然回首望去。
青年手裡牽著個玄衣少年,大約十來歲模樣,他也不看前方,只拿著糖人抬目望著牽住自己手的人,目裡滿是柔和。
藍花楹樹上飄落下大顆大顆的細碎花朵,少年立在花雨中,一手拿著方正形狀的祈願燈,一手執筆,對戴著面具的人說了句什麼。
分明看不見那人的表情,徐清翊卻清楚地感受到他該是笑了,遂俯身握住少年拿筆的手,一筆一劃的,在紙燈上寫下了:阿杳事事順遂,年年平安。
眨眼的功夫,那少年不知怎的,變得身形修長,約莫長成了十六七歲,其五官俊朗,凌亂的頭髮隨意用布帶綁在腦後,褐色眼瞳純淨透徹,扭頭望向身後的人時,笑意青澀單純,儼然是畫裡的那副模樣。
立在人海里的徐清翊眼珠凝滯,微微帶了縷茫然與疑竇。
月輝與燈火交融,喧譁聲裡,花樹下的少年突然掀起身後那張笑容詭異的魈頭鬼面,仰頭親了親那人的下巴。
這一幕收入眼底,讓他眼中徒生出一股壓抑的,不可見光的黑色焰火,其間沒有半點熱度,只有凜冽鑽心的寒。
他沉寂而陰狠地盯著樹下的身影,幽潭的眸仁裡閃出磷火般的冷光,霜隱劍憑空出現被握在手中,瘋狂的惡意一起,白影持劍縱躍如飛,劍氣震碎飄落的殘花,橫刺向少年單薄脊背!
將是血濺三尺剎那,不料被人一把握住手腕,並在自己耳邊輕笑:「師兄,得道者愛恨嗔痴,皆為虛妄,你不該動怒。」
他愕然回目,昳麗明媚的眉眼近在咫尺,竹香味瞬間包攏過來,將他牢牢罩住。
那隻筋骨嶙峋的手往前延伸,覆蓋在他冰涼的手背上:「讓我逆天悖理,身敗名裂,不是正如你所願嗎?」
他神色驟變,頓時面如死灰。
不錯,他的確是想他罪惡昭彰,身名俱滅,這人明明已經自發地走到這一步了,只待他再將他往前推一把就是了,可他的恨意偏要無端燃起,恍如酒樓那日。
心臟的陰暗處埋下一顆漆黑的種子,它日日夜夜的發芽紮根,企圖穿破血肉,開出一朵見不得光的花。
「師兄,你捨不得殺我,是不是?」
那人又笑了,笑裡總是不露鋒芒。
這話卻像刀子一樣直刺過來,痛得他身體乍然繃緊,雙目因充血變得赤紅,狠戾揮劍斬向身後的男子:「一派胡言!」
身後的人像紙一樣被切開,散碎在風裡,聲音絲毫沒有絕斷:「是你捨不得殺我。」
他恨他不及,怎麼可能不殺他!
從夢魘裡掙扎出來,渾身像浸泡在水裡,一片冰涼。
燭火不休不眠的在燈罩裡搖曳,細細聽聞青紗帳裡傳來咳嗽聲。
過一會兒,帳子被掀開,清瘦削長的身影穿過珠簾,來到書案前,胡亂地抓住筆,在鋪設好的白紙上寫下潦草字跡。
右手因受傷纏了紗布總握不穩筆,他始終板著臉,索性將跟血肉黏在一起的紗布扯了下來,好像也不覺得疼似的,用血流不止的手重新握緊了筆,寫著他曾抄寫了數萬遍的《心印妙經》。
殷紅順著筆桿子流淌在紙上,血色與墨色混合,如繪好的寒冬臘梅,大片大片的渲染紙張。
「這鬼城四面皆是如此,公子若是有何不解之處,儘管問奴便是。」
談話聲中,大門被推開,二人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