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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雯錦的媽媽非說自己的女兒不可能自殺,直到警察透過監控錄影還原了陳雯錦最後那個傍晚的活動軌跡。苟杞也在一旁觀看了那並不算很長的大部分時候都只有電流聲的錄影。
陳雯錦是在嚴寒的傍晚出的門,她出門的時候沒有任何異樣,彷彿就是出去遛個彎兒或者跟朋友見個面而已。
她裹緊身上的羊絨大衣獨自走了很長的路去吃火鍋——一個人的火鍋。之後去樓下商場給自己挑了隻毛線帽。臨結帳瞧見貨架最高層有漂亮的牛皮紙小提袋,眼睛一彎遙遙一指,請櫃員一起結帳。
陳雯錦在商場的自動取款機把錢取出來塞進紙袋,然後便打車直往苟杞租住的老樓而去。她敲了將近二十分鐘的門,不得苟杞開門,只得放棄。怏怏離開老樓以後,有約半個小時的時間,陳雯錦徹底失去了蹤影——老樓附近沿途監控不怎麼到位。再出現時,牛皮紙袋不見了,變成了特別廉價的白色塑膠袋。
陳雯錦再度來到商場附近,但這回沒進商場,只是跟門口核驗健康碼的保安借了紙筆。片刻,她出現在商場附近一棟大廈的樓頂,她在樓頂空地上垂著腦袋坐了一個多小時,沒有人知道這漫長的時間裡她在想什麼。
電腦的監控時間剛剛跳到新的一天,陳雯錦突然起身大步來到高樓某一側的邊緣,她絲毫不帶猶豫的,翻過欄杆便跳了下去,比班裡最調皮的男生翻窗戶都要乾脆利索。
——陳雯錦跳樓的那一側,下面的道路因施工封閉著,不存在砸到行人的可能。
陳雯錦的媽媽在監控播完的半分鐘裡是沒有呼吸的,她的四肢輕輕打著擺子,面色也越來越紅,彷彿生生要將自己憋昏過去。片刻,她突然露出一聲短促的嚎啕,揚手便給了苟杞一記響亮的耳光。苟杞彷彿膝跳反射般回擊,她反手抄起桌上的座機便拍她腦袋上了。
兩位警察立刻呵斥著分開了她們。
「你為什麼不給她開門!你這個晦氣的壞心眼兒的王八羔子!我女兒就是被你給逼死的!我盯著你呢,你出門必被車撞死!」
「你說我為什麼不給她開門?我被拘留被退學的時候你給我開門了嗎?!」
……
苟杞當然吵不過中年婦女,詞沒有人家髒,起得調也沒有人家高,但是她勝在一句不讓。最後警察將苟杞推出去了,並轉交了陳雯錦的三萬塊錢。
——陳雯錦中斷出差匆匆趕回來的爸爸同意遵照陳雯錦的遺言行事。
……
苟杞後來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裡就著窗外的風聲、雨聲或蟬鳴聲翻看陳雯錦以前給自己傳來的資訊——或者說是陳雯錦的「日記」。在剔除自己先前的偏見以後,她感覺陳雯錦就像是被一根長繩套住了脖子,長繩一天收緊一厘米,最後終于勒進了皮丨肉裡。
但苟杞尤記得見她的最後一面,就在她離世的前幾天。她扎著毛茸茸的髮辮兒,規規矩矩站在她媽媽身後,微笑著跟她媽媽的同事打招呼,仍是文文氣氣歲月靜好的樣子,是所有家長都憧憬的女兒模樣。
不過有一說一,陳雯錦的驟然離世,在當時並沒有給苟杞帶來多麼巨大的震動,因為她此時正自顧不暇,管不了陳雯錦經歷了什麼。這個時候,苟杞的奶奶已經去世大半年了,這意味著苟杞也已經獨自生活大半年了,她並沒有因為日子漸長慢慢走出來,反而感覺日子一天比一天無望。
……
苟杞蹲下來把鮮花和果籃放下,然後又從揹包裡掏出自己帶來的十三根線香,她掏出打火機點燃線香,蹲下來低聲道,「我奶奶說線香是鬼神的食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迷信經。」她這樣說著,抬眼四顧,附近的土地全部硬化了,沒地兒插香,「……我給你拿著吧。」她露出尷尬的神色。
苟杞蹲在陳雯錦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