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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蔻站在飯桌的後面,漠然地看著做著大幅度武打動作的男人投在牆上誇張的影子,那個魔鬼,象踢一條狗一樣,嘴裡念念有詞。她木然地站在那裡,拉開飯桌抽屜,當著他的面(當然他沒空看),將兩大包老鼠藥拌進綠豆粥裡。
打累了,他開始補充體力。他第一個捧起的就是那碗因為毒藥太多顏色都變了的綠豆粥,但他沒在意。他從來沒想過他會在這一刻死,以這種方式死。他原來的設想是死在某個細腰的女人身上,死於馬上風。他兩口喝掉整碗粥,然後將筷子伸向雞蛋,唯一的一碗菜。他把雞蛋全吃完,臉色就開始變白,大滴大滴的汗掉下來。可以說,他其實還算條漢子的,他是個孤兒,九歲就開始上山背石頭養活自己,手指頭被軋石機砸斷半根都沒哭。他用筷子指著躺在地上哭的那個女人&ldo;你……&rdo;然後,他倒了下去,眼睛終於轉向了站在桌邊那個冷漠的孩子。
&ldo;你……&rdo;他很快明白了是什麼事,&ldo;快……送我去醫院!快!&rdo;他這個時候還帶著命令。
母親從地上爬進來,驚愕地望著用手緊緊抵壓肚子、疼得呲牙咧嘴的男人。她一坐起來,鼻血馬上就象兩條簇擁而出的血螞蟥,黑紅的血劈里啪啦掉到地上。
&ldo;你們要搶救啊,要救我啊!&rdo;他兩手抓撓著自己的肚子。估計那些老鼠也都是這麼死去的。
終於明白求救無效後,他開始向門爬去。門外400米是公路,雖然天色已晚,又不是主幹線,但偶爾也會有車經過。然而爬了幾步,他放棄了,他轉過身來,瞪著自己的女兒,伸出右手做出向她抓撓的樣子:&ldo;我饒不了你……&rdo;他睜得圓圓的眼睛流出血來,鼻孔流出血來,嘴巴也流出血來,混合著骯髒的嘔吐物和白沫。他的手就那麼永遠地樹在那裡,永遠地樹在她的惡夢裡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杜蔻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夢見這隻手。其實當時,她只是與母親面對面,將那具一點點冷下去的屍體圍在中間坐了一整夜,然後又是一整天。她唯一的感覺是累。母親將所有的裝修工人拒絕在門外,說男人又跑了,沒錢裝修不用再來了。她們在後院挖了一個洞,將這個秘密永遠地埋掉了。第三天她就去上學了。那隻手埋到土裡的時候怎麼都沒法弄彎,倔強地抓在那裡,她們不得不將洞挖得深了很多。
大學裡她報了醫科,專門選瞭解剖,為的就是消除恐懼。可是她還是沒完沒了地做著惡夢,夢見那個死掉的人朝她抻過右手喊著&ldo;我饒不了你&rdo;,卡著她的脖子。為瞭解除這個惡夢,一次假期她扛個鋤頭將那隻手挖了出來。她要告訴自己,這隻手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他奈何不了她。因為地勢乾燥,屍體並沒有爛完。可是這一鋤頭下去,看見她偷放在包裡拿走的那隻手,母親的噩夢同時開始了,開始沒完沒了地給她打電話&ldo;我夢見你死了&rdo;,&ldo;他昨晚又來了,他說他不會放過你,不會讓我們好活&rdo;……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後來又交替上了陳優給她的絕望。有一度杜蔻也開始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憂鬱症了。母親是不是得了憂鬱症了。她認識一些有名的教授是心理醫生,還有同學出校門後當了心理醫生,可是,這樣的故事,能向誰說呢?
火苗冉冉升起。杜蔻往盆裡不停放著自己的舊衣服做為燃料。空氣中開始散發出蛋白質焚燒的臭味。火焰的熱氣帶著燒化後的灰片向天花板飄去。杜蔻抬起頭,那個她親手做的風鈴在熱氣中飄蕩起來。那是那些等待陳優的無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