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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樂白覺得有些不對,卻不知道是哪裡。
當大佬提出所有可修改的細節之後,統籌兼顧地總結了一句「文寫得很不錯」時,她終於反應過來了。
其實她並不想聽到稱讚或者某些無足輕重的小問題,她想聽到的是批評,是「你這個點子很無趣」,是「你整篇文都寫得很爛」。
大佬太喜歡、珍重自己了,甚至都有了粉絲濾鏡——或者說,曲樂白認定對方有粉絲濾鏡,因此一切肯定都會大打折扣。
當對方無法做到公正公平時,坦誠便成為單方面的索取。她在索取大佬的喜愛和稱讚,是某種意義上的強人所難。
她看著大佬唇角淺淺的微笑,心中覺得異樣:也許對方根本不喜歡這篇文,只是礙於情感和情面說不出口。
她咬了咬嘴唇,對大佬說:「其實……我還有一個版本,你想看看麼?」
她手上還有付欽鳳的續寫,她想知道,大佬到底能不能認出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文好?
付欽鳳的稿件,大佬看得飛快,幾乎一目十行。
看到這個速度,曲樂白心裡一沉。
果不其然,飛速拉到文件末尾之後,大佬雙眼放光,道:「你恢復了!還是以前的一筆春!」
曲樂白覺得自己臉上的微笑都要掛不住了。
「雖然文筆未經雕琢,篇幅也還差一點兒,但這才是你的風格!你就該站在群山之巔,就該是一個稚子少年,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大佬很興奮,說:「大家想看的,是這樣的你啊!」
「原來你真正的初稿是這樣的麼?那不如……」大佬盯著曲樂白的眼睛,說:「不要修改了。越是修改,越是挫了銳氣。你就該是這樣的。」
曲樂白卻覺得嘲諷,微微低下頭,避開了大佬的目光。
風格……這樣的我……
原來讀者都愛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可少年意氣限時又定量,自己哪來那麼多憤怒與豪氣?
在作品之外,作者無關緊要,甚至是不存在的。幾乎沒人能透過作品,愛上一個人。
他們愛的是一種風格,一種氣質,充其量只是「當下」的、片段的你。作者會變,而審美長存。若想長久,只能朝著好的方向轉變,而這個過程,註定會拋棄一部分讀者,而吸引另一部分讀者。
如果朝壞的方向前行,便只能被所有人拋棄——如同此刻的自己。
沒有人會永遠愛你。沒有人會透過作品永遠愛你。
你只能自己愛自己。
曲樂白突然想通了這一點,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空虛與無助。
她把全部的精神都寄託在「一筆春」上,渴望它被人愛慕,那麼自己隔著一層紗,也能感受到歡愉。但對於讀者來說,他們只想要那種獨特的風味而已。
出版社早就看穿了這一點,所以一直要求自己「堅守風格」。
可,自己已經變了啊……變成了這樣不討喜的模樣。
會有更多的人失望、離開,而自己只會越來越遠。
如果繼續披著「一筆春」的皮,只怕連它也要被苛責。
曲樂白有些呼吸不過來,偏偏大佬問她:「你想發哪一個版本的?」
曲樂白說:「讓我想想吧。」
大佬體貼地點了點頭,說:「還有兩天,你慢慢想。想好之後給我個訊息就成。公司裡還有事兒,我得先去處理了。祝你早日恢復。」
曲樂白看著大佬離開病房,聽見「恢復」這兩個字,只覺得意味深長。
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顫抖著雙手,開啟了連載頁面。
自從第一天囫圇瞥過一眼之後,她再也沒有登陸過。她害怕看到別人對她失望,因此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