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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鐘的時間。忽然,她咯地笑出了聲,所有人都回頭看她,她知趣地捂住嘴,還在笑,笑得肩膀不停地顫抖。喬院長過去攆她,這是觀摩會,有什麼可笑的?你要笑出去笑,別在這兒影響我們。她撇撇嘴,應允道,我不笑了,再笑要出人命的。然後她提起籃子往人堆外面鑽,人都走出病房了,又探回半張臉,大聲抒發了她的感受,他也算專家了?你們來觀摩他?她向眾人做了個鬼臉,說,你們這些人,胃口真好啊。
保潤愣在那裡,看見她的臉一閃,牛奶瓶叮噹叮噹地響著,朝樓下去了。她太囂張了,她的囂張似乎在證明他的窩囊。他追出去,朝那個背影喊了一聲,你給我小心點,等著瞧!除此之外,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她。此後,保潤心亂了,心亂手便亂,繩子在病人的身上失去了邏輯和方向,他乾脆草草地結束演示,把繩子往喬院長懷裡一扔,說,手痠了,不捆了,今天的觀摩到此為止。
眾人愕然,看著保潤怒沖沖地走出病房。他們猜到老花匠的孫女敗了他的興,卻不清楚那兩個年輕人有過什麼樣的瓜葛。喬院長覺得很沒面子,隨口評價了保潤,這種年輕人,素養太差了,終歸是捧不上的劉阿斗。又問大家,你們誰知道他和仙女是什麼關係?談過戀愛的?有個女護工說,他們怎麼會戀愛?仙女瞧不起保潤的,你們猜仙女背後怎麼罵他的?哈哈,仙女罵他是國際大傻逼啊。
春天以來保潤經常在老花匠的棚屋附近活動,他在摸索一條最有效的途徑,以便與她交涉。有時候他牽著祖父,看起來光明正大的,有時候是一個人晃悠,多少有點鬼鬼祟祟。
以棚屋為圓心,他的活動範圍大約在五十米之內,主要是給仙女傳遞一些訊息,那些訊息看起來有點雜亂,分別使用了粉筆、紅磚和煤渣,塗抹在通往鐵皮屋的各條小徑兩旁。祖父以為他在寫標語,問他外面是不是又搞運動了,寫這麼多標語,到底是要批判誰?他說不是標語,是寫一個通知。祖父說,通知都要寫在大黑板上,掛在大門口,你寫在這些僻靜的角落裡,誰看得見?他隨口搪塞祖父,我不通知大家,就通知一個人。祖父追問,通知是給大家看的,怎麼通知一個人呢?你通知誰?通知什麼事?他說,告訴你也沒用,你不認識她。祖父看看鐵皮屋的方向,看看保潤,眼睛突然亮了,我知道了,我怎麼不認識她?你媽媽冤枉我啊,我沒有傳染你,你丟魂怪不到我頭上,我早看出來了,老花匠那孫女勾走了你的魂!
他曾經在一堆水泥預製板上改寫了一個革命烈士的著名詩歌。生命不可貴,愛情價不高,若為金錢故,兩者皆可拋。他自認為這首偉大的詩歌會引起她的注意,果然如此,過了兩天,他看見了她的批註:蠢貨,那要看是多少錢。他對她玩世不恭的回應不滿意,所以用煤渣續上了一行字,八十塊,限三日之內還清!他命令式的口氣招致了更不客氣的答覆,太少了,此處不準大小便!她不講文明,他也不客氣了,水泥預製板上已經寫不下字,他找到一棵粗大的法國梧桐,用粉筆在樹幹上寫了一圈仙女的名字,又為這個名字作出了很多貶低性的註解,藉此抒發他的憤慨之情。妖怪。騙子。賤貨。女阿飛。醜八怪。過後他去梧桐樹下檢視仙女方面的反饋,發現他的留言都被抹去了,梧桐樹的樹枝上竟然掛出了一塊紙牌子,紙牌上寫著一排怒氣沖沖的大字:安全重地,保潤與狗禁止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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