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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此刻，天上掛著一彎殘月，薄薄清輝從暗雲中透出，淡淡灑落於青年肩頭。她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前行禮招呼。

他的側臉有種精緻的漂亮，眉骨高深，鼻樑挺直，下頜鋒利流暢。他眼睫淡垂著，嘴唇微抿，好似心緒不佳。

若是平常，她定要上前嬌聲關懷，問夫君如何了，或是佯裝驚訝，勸誡他快些進屋。

但今晚她不願如此，因為事態的急轉直下，前路的茫茫未卜，她暫時沒有力氣扮作溫柔嬌妻。在暗色與水霧的掩蓋下，她久違地想要鬆懈。

泠琅站在龍葵沾潤了露水的枝葉旁，注視幾步開外孤身而坐的青年，她猜他沒有發現自己。

就在她打算轉身離去的時候，江琮卻忽地轉過頭來。

&ldo;夫人。&rdo;他咳嗽了兩聲，聽上去有些疲憊。

泠琅頓了頓，隨即邁步走上前，裙袂掃過岸邊濕草，沙沙一陣響。

走近了，她才發現石桌上有一隻竹杯，他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對著月亮喝茶？未免也太……

&ldo;夫君為何深夜在此處？&rdo;她坐到桌子另一頭的石凳上。

從她走來開始，江琮一直看著她，他極為輕微地笑了一下：&ldo;無心入眠。&rdo;

意料之中的答覆，泠琅沒有追問為什麼，她覺得一個天天悶在園中的病秧子理應有許多煩惱。他平日裡已足夠溫和有禮，偶爾於深夜時落寞一下實在很正常。

於是她也跟著笑：&ldo;夏日到來，蟋蟀小蟲夜夜鳴叫，也弄得我睡不著。&rdo;

江琮的視線便落到四周草木之上，熹園花啊草啊一直比別處要葳蕤繁茂些，其間藏匿著的草蟲似乎也活潑些。

在長長短短，忽遠忽近的鳴聲中，他輕輕嘆息。

&ldo;我倒是會羨慕這些蟋蟀小蟲，一方小院便是全部天地，飢飲露水，困枕草葉，誰能自在得過它們。&rdo;

泠琅品出了話裡的意思，她用手撐著下巴，望著樹叢道：&ldo;可再自在瀟灑，也不過一季的生命。&rdo;

江琮低聲道：&ldo;若日夜困於囹圄牢籠，縱使活上千秋歲又有何意義？&rdo;

泠琅歪著頭看他，沒有說話，二人不聲不響地對視了片刻，她忽得彎著眼笑起來。

&ldo;你等著啊。&rdo;她語氣中有些狡黠。

江琮看著少女起身，她身上披了件淡色外袍，同此刻清淺月光融在一起，風兒一吹，衣擺便泛起柔柔波浪。

她提著裙袂，慢慢踩過濕滑池畔，往草木更深處行去，他出聲制止，卻換來對方的噓聲。

&ldo;馬、上、就、好。&rdo;她轉頭，齜牙咧嘴地沖他用嘴型說。

蟲聲依舊未歇，月色依舊清亮，江琮默然地瞧著她在繁茂枝葉中找尋什麼，時而躬身，時而張望。

他記得上次才提醒過，草深的地方也許會有蛇，她也倒不怕。

終於，泠琅直起身，小心地分開纏繞的枝幹，窸窸窣窣的響聲中，她帶著滿身露氣回到他身邊。

江琮微笑望於她。

她將右手遞到他眼前‐‐手指虛虛攏著，像是藏了什麼東西。

&ldo;你不是說，羨慕人家的自由自在麼，&rdo;泠琅抿著唇笑，看起來有些得意，&ldo;再自在，也不是被我一下就抓住了。&rdo;

她拉過江琮的手，然後像捧著什麼珍寶似的，將右手覆到他手心。

江琮感受到了，她手裡藏著一隻蟋蟀小蟲，它此刻正不安地撲騰掙扎，用單薄纖細的翅葉掃拂他們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