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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抹乾她眼角的淚珠,卻見她突然憤恨地掙開雙目,道:“爹不過是施捨給起義軍的人一口飯,他們卻說我們起了謀反之心。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人。”
我心口一疼,卻見她的目光越來越遊離“那一年我也有爹,一場大雪洗禮了戰後的巴地,大家都好高興,因為瑞雪意味著豐收。孃親特意用布頭為我做了新襖,我把打好的木刀給李大爺送去……但回來時,一切都變了。鏢局外圍著好幾層官兵,我擠不進去,只好爬到樹上。那些士兵站在牆上,手持弓箭,我看見爹跳了出來,滿頭的白髮凌亂地披在腦後,卻被一箭穿心,滾了回去。在他身旁的是血肉模糊的孃親……我的心好痛好痛,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官兵拿著長槍,木然地一槍一串、一槍一串,熟悉的張大哥、李大哥,都倒下了,我想叫他們,卻被李大爺拖了回去……現在想想,似乎還能聽到‘嘀嗒嘀嗒’血流下來的聲音……”她眼神越來越迷茫,我卻早已聽得淚流滿面。
“綠娥……”我忍不住打斷她,摟住她顫抖的雙肩重複叫道:“綠娥……”
“呵呵!”她抬眸,哀嘆道,“公主,巴王與你爹不一樣,他要的是絕對的權力,而冥王最在乎的是國土……綠娥有罪,本不該講這些東西,但是公主大了,未來的路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如果真是嫁給範大人倒也是好的。北方太亂,巴蜀還算安定之地,再往北去,大漠之上是人吃人呀……”
我仔細聆聽著這些喃喃自語,輕拍她的背脊,寬慰道:“如果這是你沉澱在心中許久的事情,如果說出來你會覺得快樂些,那麼就都說出來,念玉陪著你,念玉會一直聽下去……”
她沒有言語,只是像個孩子似的趴在我懷裡痛哭,如果知道她曾經的經歷是這樣的,我是決不會在他面前提起巴地二字。巴王在我心中的形象頓時骯髒許多,直到我在輝煌的皇宮中仰視那雙湖水般的眼眸時,才深刻地意識到,大哥的身上也流著巴人的血,終有一天,我們是否要站在戰場的兩端……
那一天,大雪突然放停,夕陽西下,淡紅色的餘暉照應在銀色的雪地上,我彷彿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地面上,流淌著一條生命的血河……
翌日,我原本想把綠娥留在家中,但她卻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執意要去巴地,我怕又提起她的傷心事,便沒有拒絕。最終帶上綠娥、靈慧和靈夏隨哥哥們共赴巴地。娘起初不放心我外出,倒是爹想了兩日,道:“念玉也大了,是該出去走走。歷練歷練……”說話時,我盯著他的黑瞳,竟看到一抹猶豫的悲傷……
大哥
一輛馬車不徐不痴地前進在去往巴地的官路上,路邊稀稀疏疏的樹木穿上了暖衣,銀裝素裹。田地裡人煙稀少,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倒是地上偶爾會露出零星的無名小野花,粉黃,淺紫,淡紅……
靈慧撩開簾子探頭張望著,滿臉的興奮不言而喻,對她來說這裡算南方。
“小姐,你快看呀,渝水都結冰了怎麼還有漁民出海……”
我睜開假寐的雙眼,向外看去,淡然道:“那是棺葬船。”
“棺葬?”靈夏的眼中帶著幾分驚訝。綠娥瞪了一眼靈慧,道:“小姐怎麼收了你這麼個話多的丫頭……”
靈慧愕然,見我踢開毛毯正揉著眼睛,急忙說:“奴婢有罪,擾到小姐午睡了……”
我搖搖頭,淺笑著:“本來就沒有睡著,不過到了巴地可不許如此毛躁。吵到我是小事,丟了冥國面子才是大事。”
她臉色微紅,柔聲道:“是。”但是眼角還時不時地瞄向江邊……
綠娥見狀,解釋道:“巴地各族大都居在大河兩岸,水上交通十分發達,交通工具主要是各種舟船。這裡的冬天雖然冷,卻不寒,所以江水結的都是浮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