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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一道閃電,劃破了漫天的烏雲濃霧。天壽心頭一亮,驟然間從迷亂和沉醉中驚醒。六月十七日的前前後後,清晰異常地凸現在她眼前
天壽用顫抖的手輕輕翻過畫軸,她親手書寫的 葛門柳氏記 五個小字赫然在目。
真是好畫呀!不可能是假的吧! 亨利全身心地沉浸在畫面渲染的意境中,目光一刻也離它不開。
天壽回眼看他,被巨大的恐懼攫住,耳邊倏然響過一陣尖嘯,心在狂跳、手腳冰涼,冷汗涔涔濕透了衣衫。她咬緊牙關,用幾乎不是自己的聲音問:
這些畫 是你的?
不,不是我的,是我的一個朋友拿來請我鑑定真偽的。
你的 朋友?
是小時候的朋友。早先在澳門跟你分別, 亨利匆匆把目光從畫面移向天壽,對她笑笑,說, 回到英國,我就被送到一個修道院的學校上學。威廉跟我同住一間房子,同在一個教室將近五年 不知道你記得不記得他,在寧波的時候,他也去過狀元坊
天壽搖搖頭,表示不記得這個威廉,又問一句: 這些畫是他 買來的?
亨利聳聳肩: 恐怕不是。我聽他說從牆上摘畫的時候,不小心被釘子剮破手掌,還讓我給他上了藥的。戰爭改變了他,我快要認不出來了 亨利嘆了口氣,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眼睛又回到畫面上,問, 你又會寫又會畫,你說說看這到底是原畫還是後人臨摹的?
一瞬間,天壽心痛欲碎,遍體如焚,五臟六腑彷彿在大出血。
三幅畫橫亙在她和亨利之間,像難以逾越的三座高山。她對亨利的愛戀的烈火,彷彿陡遭冷風暴雨的撲打,她的心緒霎時間忽然發生激變,產生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隔膜感、距離感和陌生感。她想起了英蘭姐姐,想起了天祿,想起了六月十七那一天 被濃烈的情愛淡化了許久的家仇國恨,重新點燃了!正是這些又一次迸發出來的感情,使她迅速冷靜下來,她抑制住自己,用很平靜的聲音告訴亨利,這些畫都是原作,都是真畫,也都是珍品。她真想說:這些畫都是我們家的收藏品,是我英蘭姐姐的命根子! 可是一想到那個亨利的 從小的好朋友 ,天壽對亨利那推心置腹的知己感消失了。--亨利,你終究是個英夷!
亨利終於把三幅畫小心地收捲起來。
天壽用更冷靜的語氣問: 你說,我現在可算是全好了吧?
亨利笑著點頭: 是的,比一般病人恢復得快得多。
你說過,等我痊癒之後,就可以去尋找我姐姐一家和天祿了,是不是?
亨利的笑容消失了,但還是點點頭: 是的,我說過。
你還答應,要陪我一塊兒去找的。
是的,我答應過。 亨利溫和地說, 那都是為了要你安心養病養傷。
現在,我是不是可以去了呢?
沉默了好一會兒,亨利終於說道: 這些事情,你有權也應該知道真相,只是為了你的身體恢復,知道得越晚越好。現在你雖然算得痊癒,但腿傷還有感染復發的危險,還禁不住勞累和長途旅行。你既然提出要求,我當然不能失信,也就不能拒絕。但你得答應我,無論如何,一個月內不離開這裡,在船上完成全部治療。好嗎?
天壽猶豫著,沒有說話。
亨利沉重地嘆道: 也許你哪裡都不用去,你的問題我都可以回答。
天壽終於點頭,答應了亨利的條件。
亨利於是像撕扯自己傷口一樣,沉痛地詳細說起六月十七日,他在葛家宅院中看到的那極其慘烈、極其血腥的一幕
那血淋淋的殘酷景象,不但使亨利和他的助手憤慨,也使同時來到現場的璞鼎查爵士震驚。他當場就下達了查處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