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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動,比打雷還要響,還不把他嚇死了!”潘滿月說,可以唱歌啊,我會唱給他聽的。包純善轉述給棗花,棗花沒別的法子,答應試一試。
潘滿月原名潘阿月,是從四川夔州漂流過來的船家女。十三歲時,她父兄替人運一船川藥出三峽,在夷陵渡被官軍強徵入了伍,派遣去江南跟長毛軍作戰。她在家等不回父兄,母親就讓她沿江去打探,迷糊中誤上了別人的船,越漂越遠。就這麼哭一程,行一程,出了逼窄的三峽,江水、平野陡然闊大,讓她驚得發暈。每到一個碼頭,她總要上岸找一找父兄的蹤跡,也討幾口飯吃。後來父兄的影子越來越模糊,夔州越來越遠了,懵懂中捱到一個人山人海的大去處,居然已經是武昌。武昌人多,討口子也多,要飯更加不容易。有一夜,她就暈倒在茂源錢莊的門口。棗花的母親,收了她做丫頭。那一夜月亮正值渾圓,黃瑩瑩、透亮,遙遙照見龜山、蛇山,恍如是金山、銀山,老太太歡喜,南掌櫃也歡喜,就給她改名滿月。滿月是苦出身,既已沒了父兄,家也遠得渺不可回,命也是東家替她揀的,還有什麼好說的?就死心塌地,巴心巴肝伺候老太太。
第一章 兩全莊(14)
幾年後,棗花跟她母親提起要給包純善納妾。母親說,給他納妾是可以的,但這個人須是自家人,你又壓得住,就把滿月納了吧。滿月進了兩全莊,依然恭敬、勤快。不過,應該是夠累的,從前是伺候老太太,現在是伺候老爺和太太,還要陪老爺睡覺。然而她並沒有一點疲累的痕跡,身子反倒長了半個頭,手腳似乎也更加有力和麻利。她的膚色偏黑,是江上的日曬和風弄黑的,但也很亮滑,是江水沖洗出來的。棗花喜歡她;包純善也喜歡她,但這點喜歡他藏著不說。以滿月的聰明,這兩種寵愛她都能感受到,但她依然少言少語,不露半點恃寵而嬌的得色。
棗花雖然允許滿月給睡不醒的兒子唱歌,但她也還是有疑惑,這個平日沉默著、總在低頭做事的小妾,什麼時候唱過歌啊?
然而,滿月在嬰兒的耳邊唱了一首船歌。
她一邊唱著,一邊抱著嬰兒在屋裡踱步,還用手輕輕在他背上打著節拍。她年紀還小,不曾生育,卻似乎她才是這個襁褓中的孩子的母親。她的歌聲介於唱和哼之間,有些含混,但很堅定,如江水在拍打著礁石和船舷,那是她模糊的故鄉。棗花和包純善疑惑地盯著滿月;在包純善的疑惑裡,還要多一些期待。
滿月唱了小半個時辰,歌聲逐漸啞了下去,最後,就連一點聲響也沒有了。
棗花嚇住了,顫聲問:“怎麼了?”
滿月不說話,把嬰兒遞到了她面前。棗花愣愣看著兒子:兒子張開了一雙黑得發青的小眼睛,正在平靜地打量她。棗花滴下兩顆淚蛋,撲哧一聲笑了,罵道:“我的小混蛋!”
屋裡灰濛濛的,但這孩子睜開的眼睛,宛若兩束光,把棗花憔悴的臉映亮了。
包純善給兒子取名包敬臣,但棗花不答應。“兒子自然是姓包,但名字要我來取。”她笑道,“純善、敬臣,這些名字都像熟透的柿子,等著別人來摘,我不喜歡。”包純善有些尷尬,問,“你有什麼說法?”棗花說,“氣象大一些,有力些,長成了好男兒,能走萬里路。”
包純善說:“你已經想好了?”
棗花說:“嗯,想好了,就叫包博望,字定遠。”
包純善呵呵笑起來:“你要讓你兒子做博望侯張騫、定遠侯班超啊?可惜現在不是征戰西域、長驅玉門關的朝代了。”棗花正色道:“現在什麼朝代?”包純善說:“大清衰頹,列強稱雄,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棗花噘嘴,說:“即便是做魚肉,至少還可以不甘心。”包純善搖搖頭,卻還是依了她。
包博望滿月、滿百日,包純善都設宴請客。在這些客人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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