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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令德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哥哥身邊的長隨常明。她神色一凜:「常明,你怎麼回來了?哥哥呢?」
常明噗通一聲跪在了蘇令德面前:「姑娘,陶家領著將士堵住了碼頭和縣門,他們要抓您去沖喜。老爺和少爺在跟陶家對峙,少夫人在拖時間,您得趕緊躲起來!」
門外的雨像土壘,將常明的話堆成山,壓在了眾人心口。孫哥扯開膀子,一拍桌,率先罵開了沉默:「狗娘養的小赤佬!蘇小郎,我們帶你進山,山上他們不熟,躲得掉!」
眾人義憤填膺,齊聲應和。
沉默了許久的蘇令德沒有回他們的話,而是戴上了兜帽,沉聲問道:「傳旨的天使在哪兒?」
常明一愣,立刻道:「在碼頭。」
蘇令德點了點頭,轉過頭去,朝酒樓裡的人盈盈一拜:「我去去就回來。」
錢嬸下意識地想去拽蘇令德的衣袖:「乖乖,你可不要去做傻事啊!」
蘇令德已踏出酒樓,聞言回首,莞爾一笑:「我才不做傻事,我只是換個地方,好好地活呀。」
她一步踏入雨中,將那把焰火,一併燒在天地之間。
陶夫人坐在船上,時不時地安撫著不耐煩的天使。等一出房間,她女兒陶倩語還要拽著她的衣服哭訴:「阿孃,我不要給那個病秧子沖喜。」
「這回去應天城是要叫你入宮的,當然不會去給他沖喜。」陶夫人眉頭皺如山峰,拍了拍陶倩語的手,又怒斥下人:「蘇家一個縣尉,能有多大的能耐,老爺到現在找不到她家的丫頭?孫公公都要等煩了。」
陶夫人剛罵完,就有人喜不自勝地來稟報:「夫人,夫人,有人來了!」
她們連忙扶著船舷向外望去——
紅衣白馬,踏碎春草,衝破雨幕,絕塵而來。
等倩影躍至近處,她們才看清這是個嬌小卻矯健的少女。她膚如凝脂,但並不像應天城的貴女那樣蒼白,而是透著朝氣與紅潤。
陶夫人立刻意識到,這就是蘇令德。陶夫人連忙微微抬起下巴,擺出驕矜高貴的姿態。
然而,蘇令德翻身下馬,在護衛的轄制下,氣定神閒地向她們走來,卻根本不看她們母女一眼,而是端莊有禮地對裡間道:「臣女蘇令德,叩見天使。」
陶夫人和陶倩語都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陶夫人看著蘇令德的目光,像淬了毒。要是蘇令德說了些什麼不好聽的話,打點孫公公雖然不難,但也得費一番功夫。
孫公公瞥了蘇令德一眼:「你就是那個自請沖喜的蘇姑娘?可叫咱家好等哪。」
「臣女方才剛驚聞潿洲王有恙,還多虧陶大將軍派兵遣將前來相告,臣女才知原來我八字與潿洲王相合,興或可以給潿洲王沖喜。」蘇令德毫不遲疑地道:「臣女一聽到訊息,立刻就來請天使恩准。」
她盈盈相拜。
陶夫人和陶倩語面面相覷,就連孫公公都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後,孫公公伸手朝著船下遙遙一指:「你既是自願的,那這後頭的人,又是怎麼回事?」
雨幕之中,不知何時聚集起了一群烏泱泱的人。他們頭上都穿戴者最簡陋的蓑衣蓑帽,手上拿著的不過是菜刀和鋤頭,可那視死如歸的氣勢,卻讓陶夫人和陶倩語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蘇令德回頭去看了眼,一笑:「臣女自小吃著百家飯長大,這些不過是來送行的鄉裡鄉親。」她又溫和地對身邊的使女道:「白芷、白芨,你們倆也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吧。正好跟他們說一聲,我會過得很好,不必惦念我。父兄和嫂嫂,還多勞他們照顧。」
白芷和白芨雙眼通紅地看了蘇令德一眼,匆匆奔下船對人群說了幾句,卻又馬不停蹄地奔了回來,固執地站在了蘇令德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