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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於文藝另有見解,以興趣所在,最欣賞寄託深遠,清澹沖和的作品。就中國舊文學作品說:杜甫韓愈的詩,李商隱的詩,蘇東坡黃山谷的詩;《桃花扇》《長生殿》一類的傳奇;《紅樓夢》《水滸》等長篇小說,他雖尊重他們,卻不見得十分引起他的愛好。對於西洋文學:博大深沉如托爾斯泰;精刻痛切如要以陀思妥夫斯基;激動雄抗,生力勃變如囂俄之戲劇、小說,拜侖之詩歌,歌德之劇作;包羅永珍,文情兼茂如莎士比亞;寓意造同高深周密,如福樓拜,……在夏先生看來,正與他對中國的杜甫、蘇東坡諸位的著作一樣。稱讚那些傑作卻非極相投合。他要清,要摯,又要真切要多含蓄。你看那本《平屋雜文》便能察覺他的個性與對文藝的興趣所在。他不長於分析不長於深刻激動,但一切疏宕,浮薄,叫囂蕪雜的文章;或者加重意氣,矯枉過正做作虛撐的作品,他絕不加首肯。我常感到他是摻和道家的“空虛”與佛家的“透徹”,建立了他的人生觀,——也在間接的釀發中成為他的文藝之觀念。(雖則他也不能實行絕對的透徹如弘一法師,這是他心理上的深苦!)反之也由於看的虛空透徹,——尚非“太”透徹,對於人間是悲觀多樂觀少;感慨多讚美少;躊躇多決定少!個性,信仰的關係,與文藝觀點的不同,試以《平屋雜文》與《華蓋集》,《朝花夕拾》相比,他們中間有若何遼遠的距離?無怪他和魯迅的行徑,言論,思想,文字,迥然有別,各走一路。
他一生對於著作並不像那些規文章為專業者,爭多競勝,以出版為要務。他向未有長篇創作的企圖,即短篇小說也不過有七八篇。小說的體裁似與他寫文的興會不相符合,所以他獨以敘事抒情的散文見長。從虛空或比擬上構造人物、佈局等等較受拘束的方法,他不大歡喜。其實,我以為他最大的功績還在對於中學生學習國文國語的選材,指導,啟發上面。現時三十左右的青年在戰前受中學教育,無論在課內課外,不讀過《文心》與《國文百八課》二書的甚少。但即使稍稍用心的學生,將此二書細為閱讀,總可使他的文字長進,並能增加欣賞中國文章的知識。不是替朋友推銷著作,直至現在,為高初中學生學習國文國語的課外讀物,似乎還當推此兩本。夏先生與葉紹鈞先生他們都有文字的深沉修養,又富有教讀經驗,合力著成,嘉惠殊多。尤以引人入勝的,是不板滯,不枯燥,以娓娓說話的文體,分析文理,討論句段。把看似難講的文章解得那樣輕鬆,流利,讀者在欣然以解的心情下便能瞭解國文或國語的優美,以及它們的各種體裁,各樣變化,——尤以《文心》為佳。
夏先生對此二書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工力。尤其有趣的當他二位合選《國文百八課》,也正是他們結為兒女親家的時候。夏先生的小姐與葉先生的大兒子,都在十五六歲,經兩家家長樂意,命訂婚約。夏先生即在當時宣告以《國文百八課》版後自己分得的版稅一慨給他的小姐作為嫁資。於是,以後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