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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菊殘霜枝（28）

&ldo;喲，紡織姑娘回來了！你怎麼淋得像個落湯雞似的？&rdo;碧雲道。

佩佩笑道：&ldo;好好的大晴天，半路上忽然下起雨來。原來是湯副主任！難得有空光臨寒舍，蓬蓽生輝，蓬蓽生輝。&rdo;

她已經知道湯碧雲升了縣委辦公室副主任。可一說&ldo;寒舍&rdo;二字，心裡就有些落寞。因為連這房子也是人家的。&ldo;寒舍&rdo;二字雖是自謙，可也不能隨便亂用。

&ldo;你要再這樣開玩笑，我馬上就走。&rdo;湯碧雲假裝生氣地道。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綠色的大翻領襯衣，外罩一件白色的網眼馬甲，耳垂上還吊著一個假瑪瑙墜子，人顯得十分精神。

&ldo;紡織廠怎麼樣？累不累？&rdo;碧雲問她。

&ldo;我哪兒能跟你比？不過是靠自己的力氣吃飯罷了。&rdo;

姚佩佩隨便說出的這句話，聽上去也大有問題。她說自己靠力氣吃飯，有些暗示對方仗勢升官，就近乎罵人了。好在湯碧雲沒有往心裡去。

今天是中秋節，碧雲是專門來請佩佩吃飯的。她說在城西的桂花巷新開了一家館子，平常是不對外的，那兒的螃蟹年糕做得很不錯。她前幾天剛去過，巷子裡的桂花全都開了。

兩個人坐在

客廳裡說了一會閒話，等到雨一停，姚佩佩便辭別姑媽，跟著湯碧雲走了。臨走前，姑媽硬是將一把油紙傘塞到佩佩的手裡，笑道：&ldo;還是帶把傘吧，看這天，雨一會兒還得下。&rdo;說完，很不自然地在姚佩佩的肩上拍了拍。

桂花巷的那個飯館位於城西的一個小山坡上。姚佩佩憑窗遠眺，可以看見梅城一帶黑黑的舊城牆。雨後的夕陽絢麗無比，烙鐵一般的火燒雲，中間夾雜著翡翠般的淺綠，把西山襯託得如墨如黛。成群的暮鴉在遠處的樹林上空盤旋，&ldo;嘎嘎&rdo;的叫著，把樹木的枝條都壓彎了。

&ldo;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烏鴉？&rdo;姚佩佩問道。

湯碧雲正在給她盛湯，似乎沒有聽見她說的話。到梅城這些年，姚佩佩還是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古城的蒼涼與美麗。窗外的風景令人賞心悅目。大雨過後，空氣清冽，微微有些寒意，那桂花的香氣釅釅的，靜靜的，浮在院落和花木之間，引人遐思。姚佩佩支著下巴看著窗外，心裡也是幽幽的，彷彿整個身體都被那濃烈的花香薰得浮了起來。

飯店雖然開張不久，卻也並不乾淨。青磚地面上早已積了一層油垢，加上眾多的客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雨水和泥巴，姚佩佩還沒有吃飯，早已沒有了胃口。等到飯菜端上來，照例是油膩得讓人反胃。特別是上湯的時候，服務員那有著黑色汙垢的大拇指是整個的泡在湯裡的。姚佩佩不知道湯碧雲為什麼會挑選這麼一個地方。湯碧雲看上去也有點心不在焉，她總是在迴避自己的目光，而且也並沒有顯示出怎樣的熱情，彷彿腦子裡同時在想著好幾件令人煩心的事。

湯碧雲沒話找話說，極力想讓氣氛變得親熱一些。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一會兒說：&ldo;姚佩佩（她特意加了一個姚字），你以後不會恨我吧？&rdo;一會兒又說，&ldo;姚佩佩，你一定從心眼裡就瞧不起我，是不是這樣？&rdo;弄得佩佩莫名其妙。話題繞來繞去，最後又繞到了錢大鈞身上。佩佩不動聲色地聽她說話，隨便搭上一兩句腔，不一會兒就膩煩了，她有點後悔跟她出來吃飯。

&ldo;你覺得金玉這個人到底怎麼樣？&rdo;

湯碧雲既然提到了金玉，佩佩立刻多了一份提防。心裡道，我猜得不錯，原來她也是個說客，現在終於切入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