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第1/2 頁)
他們抓著椅子向後傾斜,他隔著膠帶大喊,耳朵裡聽到自己的聲音,因為他們正把他往後推出船側。即使頭上蓋著面罩,他還是緊閉著雙眼,而且他聽得到自己撥出鼻孔的氣息絕望又破碎,就像是用呼吸在乞求。
椅子碰上了一面牆,於是停止傾斜。喬坐在那兒,大約成四十五度角。他猜想自己的雙腳和椅子的前腳都離甲板一尺半到兩尺。
有個人脫掉他的鞋。接著是襪子。再來拿掉了面罩。
突然又見到亮光,他迅速眨了幾下眼睛。而且不是隨便什麼亮光,是佛羅裡達的陽光,雖然天空有一堆堆渾濁的灰雲,光線還是非常強烈。他沒看到太陽,但那些光依然在海上形成一片鍍鎳般的亮面。那陽光照亮了灰色、照亮了烏雲、照亮了海面,沒亮到可以指出,但足以讓他感覺到它的效果。
等到他恢復視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他父親的懷表,就懸吊在他眼前。然後是懷表後方亞伯&iddot;懷特的臉。他讓喬看著他開啟廉價背心的口袋,把懷表放進去。「我自己呢,用的是艾爾金錶。」他說著往前傾身,雙手放在膝蓋上。他對喬露出淡淡的微笑。在他身後,兩名男子把一個沉重的東西拖過甲板,朝他們走來。那是某種黑色的金屬製品。有銀色的把手。那兩個人走近了。亞伯彎腰比了個誇張的動作,同時後退,於是那兩名男子把東西推到喬的光腳底下。
那是個浴缸。就是在夏日雞尾酒派對上常見的那種。主人會在浴缸裡裝滿冰塊,把白葡萄酒和好啤酒放進去。但現在裡頭沒有任何冰塊。也沒有葡萄酒,或好啤酒。
只有水泥。
喬想掙脫繩子,但那就像是想推開一棟壓在他身上的磚房。
亞伯走到他身後,把椅背一推,椅子便往前落下,喬的雙腿陷入水泥中。
亞伯帶著科學家般淡漠的好奇,看著他掙扎‐‐或是試圖掙扎。喬唯一能動的,大概只有自己的頭部。他雙腳一落入浴缸裡,就固定了。他膝蓋以下的兩腿也很快就跟進,完全動不了。從感覺判斷,那缸水泥攪拌得稍微有點太早,不像濃湯。他兩腳沉進去,感覺像是踩入一塊海綿的切口中。
亞伯走到他面前的甲板坐下,看著喬的雙眼,等著水泥凝固。那種海綿的感覺逐漸淡去,喬覺得腳掌底下開始出現一種更結實的感覺,逐漸往上環繞著他的腳踝。
「要等一陣子才會變硬,」亞伯說。「可能比某些人認為的要久。」
喬終於找到了方向感,因為他看到左邊有一個小小的離岸沙洲島,看起來很像艾格蒙礁島。除此之外,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水和天空。
伊拉里歐&iddot;諾比雷搬了一張帆布摺疊椅來給亞伯,眼睛不敢看喬。亞伯&iddot;懷特從甲板上爬起來,坐下時調整了一下椅子,免得海上倒映的亮光照到他的臉。他身子前傾,雙手夾在兩膝間。這是一艘拖船。喬面對著船尾,椅子後方靠著駕駛室的後牆。挑這艘船的確很厲害,喬不得不承認。拖船看起來不起眼,但其實速度很快,而且行動非常靈活。
亞伯又把湯馬斯&iddot;考夫林的懷表拿出來,提著鏈子讓它轉了一會兒,像個小男孩在玩溜溜球,對空扔出去後,再用手掌猛地抓住。他對喬說,「這錶慢分了。你知道吧?」
儘管喬沒法開口,但他其實也不想說話。
「像這個表這麼大、這麼貴,結果連準時都做不到。」他聳聳肩。「就算花了這麼多錢,對不對,喬?」他聳聳肩。「就算花再多錢,很多東西還是隻能順其自然。」亞伯抬頭看看灰色的天空,然後往船外看著灰色的海洋。「這一行不能拿第二名的。我們全都知道賭注是什麼。要是搞砸了,你就會死。信任錯了人?押錯了馬?」他彈響手指。「關燈。有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