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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不安地在想，若她用這副腔調跟亨利說話，那他真該受不了。

&ldo;你是想說一個男人應該像珍惜自己的作品一樣珍惜自己的生活？可並不能因此而禁止他發生變化呀。&rdo;

&ldo;除非他順應自身而變化。我發生了許多變化，可我順應的是自己的生命。&rdo;

&ldo;誰也沒有預先劃定的道路。&rdo;我說，&ldo;世界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世界，對此，任何人都無能為力，必須設法適應。&rdo;我朝她微微一笑：&ldo;我也同樣，在多少個星期裡，一直幻想可以重新獲得戰前的時光。可這是愚蠢的念頭。&rdo;

波爾神態執拗地細觀著爐火：&ldo;時間並沒有用。&rdo;她說。突然，她猛地朝我轉過身子：&ldo;噢！想一想蘭波，你看見了什麼？&rdo;

&ldo;我看見了什麼？&rdo;

&ldo;對，你看見了他的什麼形象？&rdo;

&ldo;他年輕時的形象。&rdo;

&ldo;瞧！只有一個蘭波、一個波德萊爾、一個司湯達1，他們在世的時間有的比較長、有的比較短，可他們每個人的一生只構成了一個形象。亨利只有一個，我也永遠是我自己，時間對此無能為力，背叛並非源於時間，而是因為我們自身。&rdo;

1司湯達（1783～1843）：19世紀法國傑出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家，最著名的作品是《紅與黑》和《巴馬修道院》。

&ldo;啊！你把一切都混為一談了。&rdo;我說，&ldo;等你年邁七旬，你還永遠是你，可你與人與物卻會形成不同的關係。&rdo;我又平添了一句：&ldo;與你的鏡子也同樣。&rdo;

&ldo;我從不在鏡中多照自己。&rdo;她帶著幾分疑惑審視了我一番：&ldo;你想證明什麼？&rdo;

我一時保持緘默。否定時間，大概誰都有這種企圖，我也常常這樣做。對波爾這般固執的信念，我隱隱約約產生了幾分羨慕。

&ldo;我所說的，是我們都生活在地球上，必須安於天命。你應該放手讓亨利去做他樂意做的事。你嘛，也應該照顧一下自己。&rdo;

&ldo;你就這話，彷彿亨利和我是兩個彼此完全獨立的人似的。&rdo;她若有所思地說，&ldo;也許這之間有一種無法彼此交流的體驗。&rdo;

我滿懷希望，試圖說服她，如今這一希望完全落空了。還能怎麼辦呢？我一無所知。不過，我還是對她說道：

&ldo;你們是彼此獨立的，其證據就是你在批評他。&rdo;

&ldo;確實，表面上我們是有不同之處，我也在為消除這種不同而鬥爭。&rdo;她說，&ldo;可實質上，我們只是一個整體。我過去經常感覺到這一點，我甚至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認識到這種情況時的情景：我幾乎感到害怕。徹底地融入在另一個人之中，你知道，這很怪。但是，當一個人在自身中發現了另一個人時，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呀！&rdo;她那激動的目光凝視著天花板，接著說道：&ldo;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我的時光必將重現。亨利必將完完全全地化為我，我也一定將原原本本地歸還給他。&rdo;

她的話語中有著某種近乎絕望的聲嘶力竭的勁頭，我只不過是放棄，不想再深談下去，我輕快地說：&ldo;可不管怎樣，你走動走動、見見人對你有好處。下個星期四，你不願陪我到克洛蒂家走一趟？&rdo;

波爾的目光落到地板上，看她的樣子，彷彿她又控制住了體內的某個組織，重新獲得了解脫，變得輕鬆起來。她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