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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信，他常猶豫不決，一愣就是幾個小時。吃晚飯的時候，我任他獨自苦苦思索。一回到房間，他便坐了下來，面前鋪著一張白紙。他微張著嘴巴，目光呆滯，酷似一條魚。還不等他寫出半個字來，我便昏昏入睡了。

&ldo;您的信寫好了？&rdo;第二天早晨我問他。

&ldo;寫好了。&rdo;

&ldo;您怎麼那麼討厭寫信？&rdo;

&ldo;我並不討厭。&rdo;他哈哈大笑了起來：&ldo;啊！別這樣看著我，好像我是您的一個病人似的。去散散步吧。&rdo;

這個星期裡，我們經常漫步。我們登上了高高的大金字塔，乘著飾滿鮮花的小船遊覽，又在哈利斯科大街溜達，參觀了可憐巴巴的集市場、舞廳、音樂廳，還在郊區遊逛，在一些聲名狼藉的酒吧裡喝特甚拉白酒。我們還打算在墨西哥呆一段時日，用個把月時間參觀一下這個國家，然後再回芝加哥住幾天。可是一天下午，我們正在房間午休，劉易斯突然對我說：

&ldo;我星期四必須抵達紐約。&rdo;

我詫異地看了看他：&ldo;到紐約？為什麼？&rdo;

&ldo;我的出版商要我去。&rdo;

&ldo;您又收到信了？&rdo;

&ldo;對，他們邀請我去半個月。&rdo;

&ldo;可您不一定非得接受邀請。&rdo;我說。

&ldo;問題正是我不得不接受。&rdo;劉易斯說，&ldo;在法國也許情況不一樣。&rdo;他補充了一句，&ldo;可這裡，一部書就是一樁買賣，如果想要賺錢，那就非得去管。我不得不去見一些人，參加一些集會，接受答記者問。這很沒有意思，可情況就是這樣。&rdo;

&ldo;您沒有預先告訴他們您在7月份之前沒有空嗎？不能把一切事情都推到7月份以後嗎？&rdo;

&ldo;7月份是個不吉利的月份，要等得等到10月才好：可太遲了。&rdo;劉易斯煩躁地補充道：&ldo;我吊在那些出版商的鉤子上過日子已經四年了。要是他們一心想要撈回本錢，我可沒有法子阻攔他們。我也一樣，如果想繼續寫我喜歡的東西，我也需要錢。&rdo;

&ldo;我理解。&rdo;我說。

我理解，然而我心裡卻感到一片空虛，真奇怪。劉易斯又笑了起來：

&ldo;可憐的高盧小丫頭！只要不遂她的心願，她就這麼一副可憐樣！&rdo;

我臉霍地紅了。確實，劉易斯從來就是想讓我高興。他就這一次關心一下自身的利益，我不該有被耍弄的感覺。他無疑覺得我自私自利，所以他的話聲才有點兒咄咄逼人。

&ldo;這是您的過錯。&rdo;我說，&ldo;您太寵我了。&rdo;我嫣然一笑：&ldo;噢！在紐約城一起散散步挺美的。&rdo;我說道，&ldo;只是一想到要改變我們的計劃，我精神上有點兒受不了，況且您事先都沒有打聲招呼。&rdo;

&ldo;那要怎麼對您說呢？&rdo;

&ldo;我一點兒也不埋怨您。&rdo;我樂哈哈地說，用目光詢問著劉易斯：&ldo;他們在第一次來信中就對您發出邀請了嗎？&rdo;

&ldo;對。&rdo;劉易斯說。

&ldo;您為什麼沒有告訴我？&rdo;

&ldo;我知道您聽了會掃興的。&rdo;劉易斯答道。

他那笨拙的神態使我心裡發軟，現在我方明白他當時回信為何那般艱難，他是想儘量使我們的墨西哥之行能善始善終，而且打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