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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雨點點頭說:「謝謝。」
莊遠似乎也看到了那本《奧涅金》,眼光也停了停。
明雨想了片刻,看著我倆說了一句:「我打算接受報送名額了。」
「啊?那你不考北大了?」我吃驚。
「不了,我打算去上海。」
鄒航他們就是那一刻進來的,本來嘻嘻哈哈的男孩子就在那一剎那停了聲音。
莊遠回頭看看他們。
好看的鄒航,從不生氣的鄒航,臉色在那一剎是我從沒見過的糟糕。
這一年,他身材抽條,西洋畫裡的丘位元長成了大衛,本來還略微能看到嬰兒肥痕跡的臉頰被輕巧地創造點化,鬼斧神工一般,雖然仍舊柔和,卻莫名多了些鋒利的線條。
然而和樣貌越發出挑同步的是他的耐心逐步告罄。
明雨的任性和敏感鄒航全部都喜歡,但是喜歡就會期待擁有,擁有了一毫必然奢望一寸,有了一寸便要全心全意。
某些時候,這個人的焦躁肉眼可見,明雨的城池可見地失守,但鄒公子喜歡太久,只覺得太遠太慢。
一起去北京上大學,是鄒航唯一的念想。
可明雨剛剛跟莊遠說:「我打算去上海。」
鄒航的嘴角一點一點陰冷,三秒鐘後,他轉身就走,蔣翼拽住他肩膀:「別賭氣,這種事用得著發脾氣麼?」
「怎麼用不著?都說好的事。」鄒航從來沒有過這種失控的樣子。
蔣翼緊緊蹙眉:「說好的就不能變是吧?」
「憑什麼說變就變?還有這話你跟我說還是跟你自己說?」
蔣翼神色一斂。
「說走就走的人,早說晚說都是混蛋。」鄒航一把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走了。
我有點懵,問蔣翼:「他怎麼回事?為什麼還跟你發脾氣?」
「……沒什麼。」蔣翼臉色也不好,深深吸了口氣才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他。」
明雨低頭看著床邊的花,嘆口氣。
我坐回去,「怎麼突然這麼決定呀?」
明雨側坐,和我頭挨著頭,「我好不容易自己做一次決定,瀛子你說,我沒做錯吧。」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明雨到底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那一刻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抱住她,沒有說話。
方明雨鬆懈了肩膀。
明雨是後來跟我說了為什麼做這個決定。
那時候她已經出院,辦好了所有的保送手續。
下課的時候,她在天台我常發呆的地方等我。
初春的天氣,雲絲如線。
明雨說:我有點想把自己從生下來就一直在身上壓力底下解脫出來。
教導主任的女兒是年級第一這樣的刻板印象真的讓我太累了。
這麼多年,我好像就為了考個好學校努力,可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考北大。為了我媽,為了我得自尊,為了不讓人失望或者指指點點。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如果只是學習,我其實已經做得不錯了是不是?
那天來醫院的路上,我疼得太厲害了,迷迷糊糊地就突然想到,如果我已經接受了錄取通知,現在的我會在幹什麼呢?我其實真的好想去讀一本喜歡的書,看一場電影,去ktv唱歌,去逛逛街……
我不是什麼天才,不能像蔣翼那樣一邊畫畫還能把成績弄得很好看,也不能像他一樣,能對自己政治30分的卷子一笑了之。我要花很大功夫讓自己當第一,讓卷面整潔又好看,可是我好累。我其實根本不想當什麼第一的啊。
我為什麼要把時間花在去一個我其實也不太明白為什麼一定要做的事上呢?
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