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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有些特殊,我不僅早上去上墳,還得晚上也去上一次,這是為什麼呢?
在洪村還有個規矩,這個規矩在浙西北一帶,包括中國的很多地方都有,那就叫做:燒清香!
啥叫燒清香?古人入土後的第一個除夕夜,家人親戚,尤其是晚輩必須得在晚上十二點,也就是尋常說的「歲點」去墳上燒紙錢上香,這注香就叫做「清香」!
燒清香是個很隆重的習俗,我南下廣州後的第三年,老家的舅姥爺過世了,當時資訊傳遞都很不方便,我接到訊息已經是很久之後了,所以也就沒趕上送他一程。
我這舅姥爺其實跟我家關係很一般,平時往來不算頻繁,以前爺爺還在的時候經常串門,爺爺走後也就來往的少了。我記得小時候他給我買過蘋果,紅富士,那會兒真正屬於奢侈品級的零食。
那年除夕夜下大雪,聽我父親那麼一說,我就尋思著要不這晚上燒清香的事兒就讓我去得了。我父親因為那幾年受的罪,關節炎老厲害,禁不住凍,反正燒那玩意也就走個過場,人到露個臉就行,畢竟說起來還都是親戚。
父親倒是也沒意見,就說了,那地兒不太好走,挺高挺孤僻的一山坳裡。
我去,胖子自然也想跟著去,讓他留在家裡跟我爸媽看趙忠祥他也沒勁兒。燒清香這習俗有個規矩:死者家的子女必須要在客人到墳山之前先到,得跪著迎接每一位給死者燒香的賓客,以示自家的禮德。
這舅姥爺家有一子兩女,都已經成家立業,我得管他們喊舅舅和姨娘,也是小時候有接觸過,現在大概都忘記啥模樣了。他們村離我們村有十幾裡地,我和胖子選擇步行,不過那會兒也沒閒著,到處作弄人,兜裡揣著一堆拆散的電光炮,一路走一路炸。往人家院子裡,牲口圈裡,甚至是廁所的糞坑裡,聽到別人的叫罵就跑,倆人傻樂呵的也就走得快了。
我們是十點鐘出的門,快要十二點到的他們家,家裡只有舅姥姥和倆小毛孩在一塊兒。我自報了家門說是洪村老夏家的,對方見來人了也客氣,拿出瓜果盤子,遞了煙就開始哭哭啼啼,說是這舅姥爺走的時候如何的悽慘,如何的丟下她一人。
也是,走之前我倒是聽我媽說過,這舅姥爺是在糞坑裡淹死的。
過去農村裡家家戶戶都有個糞坑,這些糞便會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後被當做肥料撒進田地裡。過去人口多,牲畜也多,但是肥料卻很稀缺,所以糞坑多數修的很深,我這舅姥爺當時據說是抬糞的時候栽下去的,都沒撲騰就直接沒過了頭頂,最後還是他兒媳婦上茅坑的時候看見下面有個人露著臉在瞧她屁股,大喊了一聲:「來人啊,抓流氓啦!」
其實喊完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哪不對勁?一是誰會把自己泡在糞坑裡就為了偷窺自己的屁股?二是那人好眼熟……
撈上來的時候我那舅姥爺已經斷了氣,被人丟到河裡去沖了好久才給抬起來入殮,想想也的確是夠慘的。我和胖子也沒多坐,想到也確實聽不容易的,就給那舅姥姥封了個拜年紅包,她連說不要,我給丟在桌子上就走了。
臨走前,我瞧了一眼那掛在堂屋裡的遺像,老頭的臉上總是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沒想到這感覺還不光我一人有。出去的路上胖子嘴裡就嘀咕了一句:「小憶,你那舅姥爺的遺像真有點駭人,要這麼個玩意掛在屋子裡我晚上是不敢住的。」
我心裡雖然也有點疑問,但是嘴上還是說道:「得了吧,就您那陽氣盛的就算有鬼也得離家出走。」
胖子繼續說道:「你不覺得那照片上他的眼睛瞪的太大了嘛?感覺要吃人似得。」
「別扯了,一會兒還要去拜他呢。」我可不想等下在墳山上聯想起某些恐怖片裡的場景,再說了,這大年三十的,過這些話也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