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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雲沛交換一個眼色,或以臨川軍慣用的鳥哨傳音向熊孝義發令,適時以球杖頂端輕擊鄭秋淇的馬。
所有人都被他在合適的時機調動到合適的位置,原本一盤散沙的黑衫那隊,在最短時間內迅速形成了一種稍顯生疏、卻各在其位的聯動與配合。
那是在沙場烽煙的血與火中淬鍊出的直覺與本能。
進攻,撤退,掩護,回防,所有的細節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什麼叫指揮若定,什麼叫遊刃有餘。
在春日近午的一場小小馬球賽上,在場所有人都有幸親眼見證了臨川軍主帥的風采。
疾進時氣勢如虹,徐退時從容自若。
馬背上黑衣獵獵的挺拔身影來去如風、銳不可當,與傳聞中那個&ldo;光憑中軍雲字旗,就能使北狄人望之膽喪的昭王雲烈&rdo;完全契合。
傳言誠不欺我。
將近十年,就是這樣一副錚錚鐵骨,帶著時常吃不飽穿不暖的臨川軍,成為了西北境上攻不破的血肉城牆。
這是大縉的英雄,一個因少言寡語、不懂彰顯自己的功績,卻默默以身做盾,護住身後千里繁華錦繡的,沉默的英雄。
一個時常被人忽略的英雄。
一個時常被人以為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英雄。
錚錚鐵骨,昭昭赤忱,西北境上的黃沙與寒月,都知道。
儘管雲汐與雲煥已拼勁全力,可雲烈與雲沛照舊贏得跟玩兒似的。
雲汐與雲煥深諳權術之道,在朝堂上諸多黑手,時常將雲烈、雲沛擠兌得無還手之力。
可今日這一局馬球賽足以說明,若是真刀真槍,這倆在戰場上拼過命的人,手中的籌碼雖不多,卻足夠沉。
隨著滿場歡呼與喝彩,判席上的恭王雲熾親手執起小黑旗,振臂一揮。
掌聲雷動,歡聲喝彩,震得羅翠微耳朵都快聾了,心下砰砰跳得厲害。
馬背上的雲烈回眸沖她揚了揚唇,額角散落著零碎的汗濕碎發,襯得他星眸中神采飛揚,墨黑如曜。
那一刻,羅翠微覺得,滿場再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兒郎了。
羅翠微回到先前的錦棚內,自紅泥小爐上拎起小茶壺,將桌上的兩個茶杯都斟滿。
她先用手背貼了貼杯子外壁,覺得有些燙,便又趕忙拿手扇了扇熱氣。
也不知怎的,她竟有些緊張,喉嚨發緊發乾,就順手端起一杯熱茶先淺啜一口。
雲烈回到錦棚中時,羅翠微正站在桌旁,聽到動靜便回身笑盈盈朝他望去。
他像是剛剛沐浴過似的,熱滾滾的汗順著黑髮絲蜿蜒而下,描過他線條朗毅的側臉,使他看上去像在發光;
連長長的眼睫上都是晶瑩的小汗珠,黑眸濕漉漉泛著淺淺水澤,像獵食歸來、剛剛才收起利爪的小豹子,陽剛卻驕矜。
真是好看得能要命啊。
她的貝齒輕咬著帶笑的唇角,眼裡映著他一個人的倒影。
雲烈滾燙的面上力持鎮定,胸腔裡那一顆心卻瞎蹦亂跳、沒完沒了。
雖說早就知道她對他……可此刻這副模樣……
咳,一團亂麻。
見桌上擺著幾個茶杯,雲烈眸心輕湛,走過去顧自端起一杯就往嘴裡灌。
&ldo;誒,那是……&rdo;羅翠微攔阻不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飲而盡。
‐‐那杯是我喝過的。
此刻錦棚內的氣氛有些曖昧,羅翠微沒敢再說話,只能紅著臉嗔惱地瞪著他。
而雲烈的臉也似乎比方才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