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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的全是江邊趕桅人。家家戶戶青石小徑,木窗竹籬,竹筒把山澗清泉一直引到院子裡。路邊叢生的野花擠擠挨挨,開得喜氣洋洋。
“這地方只怕是白沙幫的秘密基地。”子釋悄聲道。
“嗯。那斷崖附近,有人偷看咱們來著。過了橋就消失了。”
“這孩子恐怕是人家故意留下試咱們的——沒想到歪打正著,省不少口舌。”
“是子周面子大,咱們沾光。”
聽了這話,子釋側臉衝著長生,眉眼彎彎:“也多虧當初沒擋著他。日行一善,果然好報。”言外另有所指,語氣神態都帶出點調笑的意思了。
長生心裡好似有一窩螞蟻在爬。忽然認真起來:“我以後一定多多行善。”
他固然是實話實說,效果卻完全黑色幽默。
子釋哈哈大笑,捶他一下:“顧少俠……拜託你不要這樣敬業……哎喲!逗死我了……”心想:悶騷啊悶騷,極品啊極品。
長生無言。螞蟻變成螞蝗,把心口的血都吸乾了。
許汀然一馬當先,衝進山坳盡頭地勢最高處的院子,老遠就喊:“娘!烏爺爺!來客人啦——”
毫無疑問,四人受到了許夫人最高規格的熱情款待。烏三爺聽他們想過江,二話不說就答應了。老頭子剛過花甲,又黑又瘦。一雙小眼精光四射,臂上青筋根根突起,言談敏銳,行止間迅捷有力。幾十年在江上往來,說話都帶著迴音,真正聲如洪鐘。
聽說他們從永懷縣來,還見過許泠若,烏三爺也不多問。只道:“花老太爺身子還硬朗?若丫頭氣色可好?屈不言還是那副橫樣子——好像別人借了他米還了他糠?”
子釋站起身答了前面兩個問題。聽到最後一個,滿屋人都笑起來。
烏三爺捋著一把稀稀拉拉的鬍子:“他年紀比我小一輪,仗著在江湖上輩份高,到處招搖撞騙,倚老賣老……”
許夫人微笑著插話:“三爺愛開玩笑,你們別往心裡去。屈大俠名滿江湖,別說楚州地界,江南江北俠義中人誰不仰慕他的風采?”
四人想起屈不言一身青衫,灑脫飄逸,臉上總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聯絡烏三爺那句“好像別人借了他米還了他糠”,實在有趣。屈大俠高人風範頓時碎成一地瓦片。
原先還擔心白沙幫元老烏三爺不好打交道,沒想到是這麼可愛的老人家。當然,子釋和長生心裡明白得很:若沒有許汀然這尚方寶劍,可愛的老人家隨時能變成拘魂的黑無常。
又聽烏三爺道:“過江沒問題,只是時候不到。這回夢津鳳茨灘,水底下全是尖刀一樣的石頭,漲水季節才能橫渡。從去年到今年,雨水一直不多,江流漲得慢,恐怕得等“六月六,龍曬袍”的日子才過得去。”
“那豈不是還有一個多月?”
“這也沒辦法。如今江邊全是黑蠻子的船,只剩下迴夢津、紅粉渡他們還不敢來。迴夢津斜對著江北“靈官埠”,就在封蘭山下。翻過去便是直通封蘭關的蜀道,也就二三十里路程,根本不必驚動黑蠻子兵。辛是辛苦一點,卻是眼下安全入蜀的唯一途徑。別說個把月,哪怕一年半載也得等不是?”
許夫人道:“小然很喜歡你們呢,能住一段日子,他不知有多高興。”
許汀然家教良好,一直忍著沒有插嘴,這時候才把頭點得如同雞啄米:“子周哥哥說可以教我念書,我都好久沒認字了——”子釋看一眼弟弟:公關做得不錯啊。卻聽小男孩冒出一句大實話:“而且,三水哥哥放桅去了,又要好幾天沒人陪我玩。三水哥哥老闆臉,子周哥哥和氣多了……”
大家又笑起來。
長生跟著笑,卻覺得臉皮發麻。又多出一個月……離別當然來得越晚越好。可是,這離別前的生煎熟熬,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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