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番外三(上)(第2/4 頁)
弘慧聽見他用輕柔的語調喚道:“貞貞?”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好。
不惑之年後,他的身體江河日下,念珠日夜不分,每時每刻都在發作的咒痛致使他夜不能寐。漸漸五感丟失,半身無力,最終只能躺在床榻上等死。
可斷氣後再睜開眼,從十五歲開始便如同夢魘一般如影隨形的咒痛消失殆盡,不僅如此,這具身體正值壯年,他幾乎能感受到胸腔中跳動的源源不斷的生機。
借屍還魂?
崔相維持著恢復神智時的動作,眼睛不動聲色地環顧一週,確認這兒並非是什麼陰曹地府,而是一個油水不豐的小衙門。周遭都是陌生的人臉,他目光便順勢落在了案上的公文上。
這篇公文出自他手,是他的字跡。崔相將大致內容一目十行極快地掠過,最後頓滯在題款上:江南學政提督崔淨空。
這就怪了,自踏入官場二十餘年間,他鮮少外調出京,寥寥數次也是奉旨視察。既然從未到過江南道,更遑論當學政提督這種聊勝於無的芝麻官了。
得益於這具朝氣的身體,崔相思緒前所未有地清晰,指尖在末尾的題款上點了點,正在思索中,胳膊稍一動,有什麼堅硬的物件磕在桌沿,悶響一聲。
左臂僵住了。他緩慢地低下頭,死死盯住手腕。在同僚皆埋頭做事時,他小心地把左袖扯上去,瞳孔陡然緊縮,那串陰魂不散的念珠竟然還在!
不僅如此,手腕上熟悉的,一層又一層醜陋的傷疤昭示著最為明顯的一件事——這壓根不是什麼借屍還魂,仍是他自己的身體。
可現在的年歲卻絕對要比將死時小得多,況且他從未任職所謂的江南道學政提督,對此地也沒有任何印象,從前佔據這具身體的人又是誰?又為何明明有念珠在身,卻並無咒痛?
沒有人解答他。直到日落時分散衙,他隨同僚一併走至門口。他並不輕舉妄動,果然,一個矮胖的男子一旁候著,很快走來,彎腰請他走上一旁的馬車。
這輛馬車是拿榆木做的,圖結實,款式也普普通通,內裡只容三人共坐。既無高頭駿馬,也無雕欄畫壁,在曾經於車壁鑲金嵌玉,一車架六馬橫行京中的崔相看來,幾乎寒酸得堪比地
上的塵土。
從前住在這具身體裡的那個人,也未免太窮困潦倒了些……
他的眼珠裡滲出一股傲慢與輕蔑來,俄而蹙起眉,低頭往身上一掃,心生不喜,概因他不愛穿淺色。之前未察,身上衣衫的料子也只是尋常錦緞而已。竹青的錦袍於袖口袍角織繡有幾片水波紋,舒適有餘,卻遠遠不夠奢華。
至於這個奴僕……
矮胖的男子瞧著五十多歲,崔相從記憶中尋到了這張臉。這是當年他高中解元時知縣所贈的奴僕,隨他到京中沒兩年,因其稱體衰多病,漸漸不為他所重用,後來年歲已大,便放他回家頤養天年了。
在此地,李疇仍然跟在他身邊嗎?
見他今日神情沉冷,同尋常歸家時大不一樣。李疇便知道這位爺肯定還在為早上馮玉貞同他吵了兩句而慪氣。
他早磨練出了嘴皮子,趕忙附耳道:“主子,夫人風寒足足鬧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大病初癒,在宅子裡憋久了,適才想出去透透氣。早上雖然同您不歡而散,可心裡清楚,這些還是因為主子您擔心她。奴才今兒都叫人暗中跟著,夫人就去繡坊轉了一圈,沒在外面呆太長時候著涼,正在家裡等您回來呢。”
說完,偷眼見崔淨空面色卻並無好轉,還是那一副宛若高山冰雪般的神態。一雙黝黑幽深的眼睛突然撞上他的,好似半點人氣都沒有,李疇兀自打了個寒顫,低頭閉上了嘴,不敢再看他。
今兒究竟怎麼了?自從主子同夫人和好後,已經許久未曾再出現這般冷漠的神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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