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頁(第1/2 頁)
阿宴不知道,他每一次捉弄他的時候,他平靜的表面下,都是飲鴆止渴的雀躍。
阿宴,你好狠心啊,我以為你至少會捨不得,卻沒想到你那麼乾脆,連家都不願意回來。
林書自嘲地扯唇,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一種叫作思念的東西恍若汪洋大海洶湧地湧入腦海,瘋狂地在耳蝸引起共鳴,甚至有那麼一刻,林書真的聽見了那由雪和風交織的聲音,幻化而出的那一道道聲音。
「哥,你冷不冷,抱著我睡可暖和了。」
「哥,每天上學前,你都要親我一下。」
「為啥?」
「我們老師留的親子作業。」
「哥,我要穿你的衣服,你的衣服好香。」
「哥,我錯了,我不該去黑市,你打我吧,我不怕被打,我也不怕被抓,我就怕你不理我。」
林書蹲在雪地,大腦恍若浸泡在無盡的痛楚中,淚水從指縫間流走,無聲無息地沒入此消彼長的冰雪。
林書在雲峰村待了半年,等小麼兒高三畢業,也在家裡修建了一座四合院式的院落,將林老太接進來住,並找了村裡一個婦人來照顧她,給她煮飯洗衣裳。即使在林老太心底,林書不是她最喜愛的孫子,可林書做不到任由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晚年悽慘到被兒女欺負的下場。
林書找了陳發春幫忙照看果園,在小麼兒考上省內某市轄大學後,安置好小麼兒,便去了省城。可當他到了省城才從彩鳳口中得知,阿宴又出去工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學校。
已經一年未見,林書知道阿宴在躲著他,後來,又因為阿宴大四沒有留在學校,便再也沒有見過阿宴。
八十年代改革過後,個人工商業如雨後春筍般爆發,無數人下海經商,而國內電影不再是國營電影廠的專利,私人也能註冊電影公司,私人導演也能開始拍電影,林書終於憑藉這十幾年來的存款,註冊了一傢俬人電影公司,繼續他前世未完的電影夢。
人生重來一回,林書心底更加從容。前世的他,並非生於商賈富貴之家,每一步,都靠他自己走。他知道對於平凡且貧窮的人而言,夢想盛開在絕巔之上,卡在夕陽的咽喉裡,就像他知道他自己是芸芸眾生的平庸之輩,待夢想亦更加虔誠。
他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場改變無數人,人生軌跡的盛宴。
林書養精蓄銳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來他無數次在紙上畫出前世還未完成的電影專案分鏡,從七歲的林書在那個草棚搭建的房屋下,寫下自己的宏偉藍圖開始,甚至是第一次畫出他未完成的電影夢的那個紙張泛黃的方格本,都承載了他無數個熬夜的夜晚。無數個疲憊不堪的夜晚,無數個日日夜夜……他都在做一件事。
林書建立電影公司之前,進國營廠工作過一段時間,積累了一定的人脈,卻在終於開始孵化一個電影專案時,他選擇了雲峰村作為第一個電影專案的取景地。
他以雲峰村老百姓生活為原型,塑造了在五十年代土地改革到八十年代包產到戶時期,發生在雲峰村的底層人民群眾中的改革開放傳奇故事。這部電影只節選了幾個歷史性的轉折故事,卻讓作為新人導演的林書,在首創華人電影節上斬獲了首屆最佳導演的殊榮。
此次華人電影節上,除了新人導演令人驚喜,還有一位令人驚艷的新人演員顧廷宴。從最佳導演的頒布以後,林書領完獎項,為了觀看某人的頒獎儀式,再次匆匆回到臺前正襟而坐,望著臺上西裝革履的男人,像是與有榮焉的家長,眼眶含笑,笑裡盈淚。
許久未見的小孩,已經長成了男人,舉手投足之間,帶著利刃出鞘的年少輕狂,微彎的唇角,揚起經歷過風霜雨雪而熔煉的堅韌,渴慕的眉眼,依舊是林書心底褪不去的濃墨重彩。
顧廷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