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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喝酒了,喝糊塗了,喝糊塗了什麼話都說了,喝糊塗了說什麼都不算話了。龍水鐵青著臉說。
龍水你撒謊了,你連飯都快斷了頓啦,酒坊早就不給你賒帳了,你喝什麼酒?我都看見你們打賭了。路過瓜地的人一針見血地說,打賭就打賭了,輸了就輸了,可不要撒謊。
那天的日頭太毒了,我熱糊塗了,熱糊塗了,龍水的臉泛出了窘迫的紅色,他嘀嘀咕咕地申辯了幾句,突然又憤怒起來。我打賭關你屁事?知縣大人都不受理這個案子,輪得著你們來說東道西的?龍水揮動著梭標對那些多嘴的人吼著,快閉上你們的臭嘴,別踩著我的瓜藤,快給我滾開,我龍水的眼睛認識你,我的梭標可不長眼睛。
龍水起初是遭到鄉親們同情的,但他的惡狗一樣的脾氣幾乎把村裡人得罪光了,後來村裡人就躲著龍水七嘴八舌地議論那件事,甚至有人這樣慫恿打賭的贏家兆庚:兆庚,河邊那三畝瓜地不是歸你了嗎?瓜都熟透了,再不摘都爛啦。
龍水不僅輸掉了三畝瓜地,在村裡人看來他的人品也榆個精光了。
三十個玉米棒全部來自兆財的玉米地。他們打賭的時候兆財不在村裡,兆財在鄰村幫人挖井,晚上兆財才聽說兆庚吃掉了他的三十個玉米棒,他趕到玉米地裡,看見許多玉米稈光禾禿的,彎著腰朝他身上倒伏,似乎像開了欺侮的孩子向大人告狀。兆財就罵起來,狗日的畜生,這麼嫩的玉米棒他也啃得下去,三十個玉米棒,三十個,怎麼就沒噎死那狗日的畜生?
兆財拖了一捆玉米稈子在村子裡怒氣沖沖地走,他們打賭我不管,賭人命我也不管,憑什麼糟蹋我的玉米?三十個玉米棒,我要讓他把三十個玉米棒都吐出來,從哪棵苗上掰的就接回哪棵苗上,三十個,差一個也不行。兆財的聲音在村裡一路爆過去,沿途一片雞飛狗跳的景象。
兆財站在兆庚家的大瓦房前,將手裡的那捆玉米稈在白粉牆上摔打著。兆庚的狗從黑暗中竄出來,兆財一個馬步蹲下來,雙目圓睜瞪著狗。他說,你過來?你敢過來?你敢過來我一拳擂死你個畜生,那狗果然就退下了,退到黑暗中搖著尾巴,兆財不無鄙夷地想,狗隨主人,兆庚的狗和兆庚一樣欺軟怕硬。
兆庚你出來一趟。兆財在門外喊。
屋裡的油燈光閃了閃,突然滅了,什麼東西桌球響了幾聲,油燈又亮了。
兆財你進屋來。兆庚在裡面說。
你出來!兆財說。
你進來!兆庚說。
進來就進來!兆財想了想就用玉米稈捅開了門,兆財走進去就把玉米稈扔在地上,他說,玉米都讓你掰光了,這些稈子你留給誰?一口氣吞下三十個玉米棒,你也不怕撐爛了肚子?
兆庚嘻嘻地笑起來,他搬了個樹樁在兆則身邊放下,吃你三十個玉米棒你就心疼了?兆庚說,我們還是叔伯兄弟呢,身上的血都是一個顏色的,不能那麼見外吧?
說得好聽。兆財說,去年我閨女到你家來借鹽,你借了她幾粒鹽?還說那些難聽話,那會兒你怎麼不念我們是叔伯兄弟了?
別提那回事啦,兆庚擺擺手,他的口氣又像平日一樣盛氣凌人了。兆庚說,幾粒鹽,才幾粒鹽?虧你說得出口,就算是幾粒鹽吧,我讓你還了嗎?嗯,我讓你還鹽了嗎?
好,還就還,我兆財人窮志不短。兆財從地上的玉米稈裡抽走了一根,他說,一個玉米棒換那幾粒鹽,夠不夠?兆財聽見兆庚鼻扎裡發出一聲冷笑,你嫌不夠?兆財說著又抽走一根玉米稈,心夠黑的,兆財說,兩個玉米棒總能換你那幾粒鹽了,那麼還有二十八個玉米棒你說怎麼辦吧?
你說怎麼辦?兆財你在訛我呢,你知道我沒種玉米,你就來訛我?兆庚的臉在油燈下紅一陣白一陣的,兆庚的大手猛地拍了拍桌子,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