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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蠻荒時代。
陳武德因擁有了辦廠失敗的寶貴經驗被破格提拔調去了急需先鋒型經濟人才的安平鎮之後,譚永兵在背後說他的風涼話:“你瞧陳幹部看我們的眼神吧,就跟我們看不足月的嬰兒似的。他自以為透過神奇的蟲洞超越了物種的進化速度,變成了比我們興安人至少要聰明九倍的未來人呢。”
譚永兵像極了飢餓而冷靜的鱷魚,耐心地蟄伏在貧窮的泥沼中靜靜地等待機會。在陳武德失敗的創業嘗試中,他隱約嗅到了經濟大潮即將洶湧而至的微弱氣息。各種跡象都顯示出當權的改革者對自由市場理論給予了革命性的信任。搖鈴鐺的雜貨郎又漸漸多了起來,在曬穀坪裡高聲叫賣他們剛從廢品收購站躉來的垃圾。細心的興安人總能從中淘到有用的東西,許多舊貨都似曾相識,感覺格外親切。由於懷舊,有些人不得不把先前賤價變賣的廢品當成文物或紀念品加價贖回。不過他們把帳算在了歲月頭上,因此並不懊悔。
一些來自溫州的流動商販帶來了大批嶄新的錫器和鐵製鼎罐,他們財大氣粗,經常走累了就把貨物往曬穀坪裡一撂,講個價,即使賒帳也無所謂,收張白條就掉頭走了。可興安人都不敢接手,他們怕萬一這些粗心的外鄉人找不著回頭路,那正當的欠帳將變成孽債,下輩子要變牛變馬去償還。只有永兵是個例外,他來者不拒,在李璐苦口婆心的勸誡和李秀綿綿不絕的咒罵聲中,他像有錢人家的紈絝子弟那樣漫不經心地一批又一批高價賒進,然後拉到關王廟低價轉手套取現金。他自己也不記不清到底打了多少欠條出去。他從不斤斤計較,跟人討價還價也總是憑良心開口,預留合適的餘地,因此成了關王廟一帶口碑最好的生意人。慕名而至的外地商販排著隊要把貨物賒給他。不到半年,他手中已積攢了一筆可觀的資金,不過,離他計劃中創辦企業的本錢還差一大截。沒有什麼別的好辦法,他只有等待更多送貨上門的慷慨者。對於長輩們的斥責,他表示理解,也尊重她們的聲音,但毫不影響他的收購計劃,他認為自己不會與女人一般見識。
儘管代文常住黃洞仙,他仍然是這個沒落家族的主心骨,他正直與孤獨的天性贏得了世人的尊敬,卻拉開了與親人間的距離。李秀生氣時總埋怨是打仗把他的腦子打壞了,可家裡遇有什麼傷腦筋的事情卻會第一個想到他。永兵不計後果的投機倒把使得李璐憂心如焚。她抬不起頭向別人去訴說心中的苦悶,時常在暗處默默垂淚,既自責又無奈。李秀一次又一次當眾責罵譚永兵是一顆歪種的話語就像郎中手上的銀針一根又一根扎進她胸口。
其實,李秀和媳婦同樣苦惱,她幾乎老成了一具活著的木乃伊,早過了有資格無所事事整天曬太陽的年齡,可近百年忙碌生涯蓄積起來的慣性使她無法打住。她的嘴巴仍動個不停,卻聲如蚊蠅,如今已沒有幾個身邊人會安靜下來聽聽她的嘮叨,誰也不在意她在說些什麼。不過,她那親切而神秘的低頻次聲卻穿越了無數山川和海洋,攪得遠在美國的譚菜和臺灣的代武心煩意亂,夜不能寐。不屈的老太婆與譚氏家族的劣根性鬥爭了一輩子,她以親情和道德作武器,老早就投入了這一場沒有陰謀也沒有榮譽卻註定要失敗的戰爭。她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放棄,她發誓絕不能讓兒子們的悲劇在孫子輩上重演。於是,她吩囑李璐:“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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