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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天爺真的會憐惜剩下的人麼?
眼睛被雨水糊住,幾乎無法睜開,陳逸朝著某個方向竭力奔跑,跑到全身的力氣都快沒了。
她似乎看見那個男人也朝自己奔來。
再然後,她被一股巨大的衝力掀翻。
她死死抱住懷裡的小姑娘。
水流、泥土、斷裂的樹枝,在她們周圍不斷翻滾。
不是說,人死之前,這輩子所有的記憶都會如走馬燈一樣浮現眼前嗎?
為什麼她看見的,只有最痛苦的那一段?
那是1996年的冬季。前一天夜裡,天上飄起了雪花。
對於數十年不見一次飄雪的南方小城來說,這是一件非常令人激動愉悅的事。
六歲的陳逸學前班放學回家,急急忙忙扔下書包就去找隔壁的小玩伴堆雪人玩。
家門口積雪不多,小玩伴拉著她去了村頭,那裡積雪多,兩人合計著要堆一個大大的雪人。
遊戲進行得無比順利,也無比開心。
直到最後快收尾時,兩人因為雪人的眼睛該用核桃還是板栗,起了爭執。
小玩伴說板栗,陳逸堅持核桃。
最後兩人打賭,誰先回家找到東西拿過來安上,就用誰的。
不等小玩伴發號倒數施令,陳逸拔腿就跑,留下身後的人邊跑邊叫:「陳逸!你耍賴!」
陳逸當然不管,沒命似的往家的方向跑,搶在小玩伴好幾米之前的距離到家。
她一把推開門,興高采烈衝進堂屋,衝進父母的那個房間。
她記得前幾天母親剛買了一袋核桃回家。
因為擔心受潮,一直在他們房間的木架上擱著。
她覺得自己贏定了!
小玩伴在家裡搗鼓半天,終於找到之前吃剩下的幾顆板栗,高興地不行,一把裝進褲兜裡就往門外跑。
路過陳逸家時,她飛快朝開著的大門裡掃了一眼,沒見著人影。
心想,完了完了,陳逸這個賴皮鬼肯定早到了!
可是當她趕到村頭時,那裡空無一人。
她樂不可支,哈哈大笑幾聲。
賴皮鬼,還是我贏了吧。
她嘚瑟地把板栗裝進雪人的眼眶,看著那兩顆棕色的「眼珠」,心裡美滋滋的。
她可得等著,等著看陳逸這個賴皮鬼終於趕來時,被自己打敗的沮喪模樣。
她等啊等啊,沒有等到陳逸,卻等來一輛警車。
警車停在村口,副駕駛視窗探出來一個腦袋,問路邊坐著的小人兒:「丫頭,陳國富家走哪邊?」
村口有兩條岔路,她指了左邊那一條。
警車「滴玩兒——滴玩兒——」響著,往村子裡駛去。
她突然一拍腦袋:陳國富不是陳逸她爹嘛?
她拔腿就跑,跟著警車一路狂奔,停在陳逸家門前。
剛剛還空無一人的院壩,此刻聚滿了人。
裡面嗡嗡嗡地低聲交談著,什麼實質性內容她都聽不到。
她邁步進去,撥開竊竊私語的人群。
然後,她看見了一直沒等到的陳逸。
她被一個民警抱在懷裡,她的粉色外套上,先前沾的是雪花,現在沾滿了鮮血。
民警試圖捂住她的雙眼,不讓她看見旁邊的景象。
但她早就看見了,她也是第一個看見的,怕什麼呢。
民警抱走了陳逸。
在他身後,積著一層薄雪的農家院子裡,躺著一具男人的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哎。
☆、11
流水聲和呼呼的風聲隱約在耳邊迴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