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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啟藤夾箆,取出宣紙,鋪在八仙桌上,細心地抹平。
墨是自己特製的。這麼多年,他從不用那些粗製濫造的墨汁‐‐那些惡俗的墨臭,會把書法的靈感燻跑。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十個字一氣呵成。
寫完,周之慍退後兩步,眯起眼,細細端詳,又抬頭跟掛在中堂上的對照。
一陣腎風又浮了上來,他腰痛得不能站立,扶著八仙桌,慢慢蹲了下去。
老了,真的老了。
人一老,睡眠時間也越來越短了,有時甚至徹夜難眠,只好時時起床,&ldo;看月照東牆第幾格&rdo;。
腎風一浮,單車也騎不了,跟那幫老同事去釣魚的事,也就越來越少了。剩下的,就是一日三餐,餐與餐之間,在院子裡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入睡前,再雷打不動地寫日記。日記寫了快十本了,用的都是那種帶革皮封面的日記本,上面還印著&ldo;廣州&rdo;兩個字,下面是模糊的五羊塑像,教書的時候,從學校拿的。
冥冥中,這就是命罷。這輩子,就這麼跟&ldo;廣州&rdo;耗上了。
周妹跟區元走後,周之慍的日常生活又多了一項內容:看廣州電視臺的節目,特別是天氣預報和廣州新聞。可惜海平這裡看不到《花城早報》,不然,他應該也會訂一份的。
就這樣了此殘生麼?
自五月節那天打了個電話過來,又是一星期過去了,周妹再也沒打電話過來。
正常的話,應該會有電話過來的。周之慍掐算著日子,沒事的時候,他總是守在電話機旁,生怕廣州的來電沒人接。連出去買菜,他也是爭分奪秒,一回家,放下菜籃便檢視來電記錄。
可電話機總是啞的。
該不會,周妹也出什麼事了吧?好幾次,周之慍都拿起聽筒,撥了區號020了‐‐可後面的號碼就再也撥不下去。他終是忍不住,又撥了佛堂的電話。惠天婆說,五月節過後,周妹也沒再給她電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那天夜裡,周之慍好不容易才睡過去,可剛一閤眼,便做了一個夢:他看到周妹蹲在一大堆互相纏繞的青藤裡,頭埋在雙膝之間,好像睡了過去,渾身瑟瑟發抖。他心裡一陣絞痛,正想伸出手去搖醒她,不料,那堆青藤突然蠕動起來,紛紛往周妹身上爬!定睛一看,哪裡是什麼青藤,分明是一條條令人毛骨悚然的五步蛇!眼看著那些蛇越爬越近,周之慍大喊一聲,縱身一躍,將周妹壓在身下,任憑那些毒蛇在他自己身上噬咬,穿心……終於,一輪滿月升上了天空,月光像箭陣嗖嗖射下,那些蛇一中月箭,一條條化為膿血,被月光吸乾了……&ldo;周妹!&rdo;周之慍翻身而下,急切地叫了一聲,只見周妹從地上爬起來,揉揉眼睛,將臉朝他轉過來‐‐哪裡是周莫如,卻是另一張熟悉的滿月般的臉‐‐另一個周妹!周之慍大叫一聲,抱住了她。那&ldo;周妹&rdo;仰起臉,深情地叫了他一聲:&ldo;哥哥……&rdo;
剎那間,月光萬箭穿胸,懷中的&ldo;周妹&rdo;也開始冰消融解了,只一會,便完全成了一灘血泊,滲進了土裡……
&ldo;周妹!&rdo;周之慍慘叫一聲,醒了過來。
其時月光滿屋。周之慍感覺自己滿頭大汗,翻身起床,跑到院子裡抬頭一看,果然一輪滿月高懸中天!原來,今天是農曆五月十五了……
周妹,她在廣州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