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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淳愣了愣,道:「……蟬箬是我母親。」
滕九一愣,這倒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想到母親,尤淳一時有些恍惚。
尤淳出生的時候,是個同現在大相逕庭的年代。她身上的妖血稀薄,是以剛開始,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妖。
那時候,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親讓她看到的,興許母親認為那樣對她會比較幸福。
母親明面上的身份是落魄的官家小姐,祖上三代都入朝為官,到了她這一代,雖說世情動盪,一切已大不相同,好歹有積年富貴,也算家底殷實。
尤淳出生的時候,父親並不在家中,她五歲之前,對父親都沒有什麼記憶。只偶爾躲在假山裡尋蟬鳥玩時,會聽見下人們竊竊私語,說父親是個窮書生,負心漢。
尤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於是晚間母親帶她看書的時候,她忍不住伏在母親耳邊,悄悄問了。
母親穿著半舊的寬鬆旗袍,並不完全貼合身材,半露的小臂在月光下欺霜賽雪。她將頭髮盡數盤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只有一兩綹碎發不聽話,落了下來,點綴在兩頰邊。
蟬箬是一個很美的女人,美得像天上的月亮一樣,每一個見過她的人都這麼想。
她的目光朝尤淳投來,就好像一泓盈盈秋水。只可惜她的面容有多美,聲音便有多讓人失望:「怎麼了?誰在你跟前說什麼了?」
她說話其實很溫柔,只是音色緣故聽起來總有些令人煩躁生厭。
這就好比美玉有瑕,總是讓人感到可惜的,便是照顧了她們許久的傭人,每每聽蟬箬開口都忍不住在心裡為夫人嘆息。
只有尤淳不會。
她從出生起,便是母親陪在身邊,母親的一切她都喜歡。況且,她發自內心地覺得母親的聲音親切,完全不像其他人口中所說,是什麼需要惋惜的事。
尤淳道:「我今日去捉蟬玩,在假山後面聽見有人在討論爹爹……」
她在母親面前向來沒有秘密。
蟬箬嘆口氣,她也不怪那些下人嚼口舌,說到底,不過是心疼她們好像孤兒寡母一般生活。
她想了想,對尤淳道:「你爹他,不是這樣的人。」
其實蟬箬自己都不知道尤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她在這深宅大院裡,實際也不是在等他。膝下有女,庫有錢財,有沒有丈夫,日子對她來說都是一樣的好過,只是在別人眼裡,她好像是個苦苦等待丈夫回來的柔弱女子,難免多三分同情。
她在尤淳跟前為尤靖說好話,是因為尤淳年紀還小,尚不能真正分辨是非,她更希望等她長大以後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父親是怎樣的人。
況且,連她自己都吃不準尤靖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能妄下斷言呢。
尤淳好奇問她:「那父親到底是怎樣的人呢?他穿西服嗎?還是穿短衫?平日是在銀行裡數錢?還是在碼頭搬東西?」
蟬箬聽了,不得不暗嘆自己失職。她的心態還停留在尤淳剛出生時,以為她只需要食物和母親,卻沒意識到,她已經大到開始好奇父親,只能從玩伴的父親身上去幻想自己父親的模樣。
蟬箬將女兒抱在懷裡,隱去自己的身份,溫柔地向她描述自己記憶中的尤靖。
蟬的壽命不算太長,所以同其他妖類相比,蟬妖的生命也要短暫些。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反而不那麼古板,更願意去接受新興的潮流。
女子學校剛剛興起的時候,蟬箬便被父親送去讀書。剛讀一年,才將二十六個字母和幾個數學符號學了個眼熟,又興起了比女子學校更為激進的男女混校,聯合建校的都是當世出名的人士,蟬箬父親想了想,便又把她送去了。他那時興許是想著,人和妖都能偷偷和諧共處了,男和女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