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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當所有人都幾近瘋狂的時候,張莉獨自一人拖著行李箱,回了北京。
下飛機,她先乘高鐵,再乘公交,最後打車,終於到達一處位置偏僻的公墓。步行二十多分鐘後,她在一方墓碑前站定。這墓處於背陰面,又在角落裡,是最便宜的位置。
碑上貼著墓主的照片,是一位年輕女子,她和張莉長得並不太像,但都有一雙漂亮的丹鳳眼。
「姐,答應你的事兒我已經做成一半啦,」張莉語氣輕鬆,「你放心吧,啊。」
沒有人回應她,她只能從揹包裡取出一塊手帕,輕輕擦拭起冰冷粗糲的墓碑。
——這是豪盛網路文學公司前任副總裁、前任總裁夫人聶蘭之墓。
第96章
小彭在電話裡焦急道:「徐總,你真的,你先別回來……好幾個粉絲找到公司來了……」
但徐以寒還是買了最近的班次飛回上海,鄧遠同他一道,全程沒說一句話。
晚上八點零七分,他們走下計程車。小彭發微信告訴徐以寒那幾個粉絲已經被勸走了,這個時間,整棟大樓燈火寥寥,但蔚藍的那一層卻明晃晃地,每一扇窗戶都亮著光。
徐以寒走進大樓,直直與趙辛對視。趙辛坐在輪椅上,劉語生站在他身後。徐以寒腳步頓住,看著趙辛。在這裡見到趙辛他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意料之中。趙辛,包括劉語生,都是他所做所為的受害者,他們理應來討個說法。
徐以寒不意外,但是無話可說。他能說什麼呢?張莉的微博字字屬實,他是個徹底的渣滓罷了,作惡多端,這四個字能精準地概括他,如果再加四個,萬劫不復。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徐以寒繞開趙辛的目光,向電梯走去。而趙辛和他一樣,什麼都沒說。
密閉的電梯裡只有徐以寒和鄧遠,數字逐個變綠又變灰,清脆一聲「叮」,蔚藍到了。徐以寒先出電梯,鄧遠後出,電梯門關上了,徐以寒沒從身後聽見腳步聲。
他扭頭,見鄧遠站在電梯前,由於樓下無人摁鍵,所以電梯就停在此層,門開著。鄧遠只要轉身跨一步,就能回到電梯裡。
到這一刻,徐以寒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心臟像一隻脹滿水的氣球,針一戳,氣球如小型炸彈般爆開來,嘩啦,酸澀的水濺滿他胸腔,似乎帶著某種腐蝕性。
他感到遺憾,不是後悔——因為人一旦意識到自己是個徹底的渣滓,其實也就無所謂後不後悔了。他只是感到遺憾,他想,如果張莉能早幾天——也不用早很多——把那條長微博發出來,在他去鄭州之前發出來,就好了。
在他去鄭州之前,他就知道自己是個渣滓,他就知道自己沒比老徐強到哪去,如果那時讓鄧遠聽聞他做的這些事,不過是一層墨上又添一層墨,再濃鬱的黑也還是黑。可現在就有些不一樣,他去了鄭州,鄧遠還去鄭州找他,假如鄧遠對他有一絲改觀呢?假如鄧遠有某個瞬間覺得他是值得原諒的呢?然後張莉曝光了這些事,好了,鄧遠又失望了吧?這一次他會徹底失望吧?
徐以寒感到遺憾,老實說,在鄭州的時候他甚至自己對自己產生了幻想,他想如果他能被原諒呢?如果他值得被原諒呢?對他來說這個念頭已經是幻想之極,到盡頭了,他的奢望止步於此。
然而現在,這個幻想、這個奢望也被打破了。
倒也是自作自受。
徐以寒沖鄧遠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還笑得出來:「姐姐,就到這了是嗎?你要走了?」
鄧遠看著徐以寒,目光——徐以寒不知道怎麼描述鄧遠的目光,他只是迎上那目光,心想,也許再也看不到了。
徐以寒不知道他笑得像哭,也不知道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