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 第四十五章 壓籠(第1/2 頁)
民俗中有言,每月頭一天,稱之為朔,月中為望,月末為晦。六月最末一天,是稱六月之晦,這一天是師徒二人離開採仙灘的日子。晌午過後,二人套上馬車,同程班主與閻寺關打過招呼,隨即動身,繼續南行。
六月末尾,可就過了夏至,一年中最熱的時日也越來越近,少年身穿短褐,卻也熱得頭暈眼花,直埋怨師父為何不傍晚清涼時再走,又不差那兩個時辰,再說那位班主方才還挽留許久,何苦出來受這份罪?吳霜亦熱得夠嗆,本來就身量寬大,再加之長衫過於厚重,直熱得汗流浹背,豆大汗水順脖泗流,沒奈何從路邊一棵芭蕉上摘下兩瓣大葉,有氣無力的坐在車廂中扇風。馬兒更是酷熱難耐,畢竟車廂前沿還有遮陽的邊沿,車廂內又是陰涼,所以吳霜與雲仲的處境相對還算過得去,馬兒則沒這等福氣,整個馬背馬臉都在日頭下暴曬不止,馬鬃淌汗,整匹馬兒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似的,再無半點平常跋扈暴烈的性子,搖搖晃晃抬著腿向前踱步,連馬尾亦懶得動一下。少年擔心熱壞了馬兒,將水囊中的清水倒在馬兒後脊上,卻發現水已然溫熱,根本無丁點涼氣。
少年收起水囊,馬兒討好似的嘶鳴兩聲,意思讓他多倒些水,好解解身上的熱氣,即便清水已然溫熱,可畢竟與馬背相比,也算能解一時之急。“再忍忍,天黑興許就會好很多。”摩挲摩挲馬背,少年將水囊放好,不是說少年如何小氣吝嗇,而是出門在外,尤其在這等迫近三伏的悶熱天氣,水可是救命的寶貝,哪能浪費在一時痛快上,這道理吳霜沒教,但少年印象極為深刻。當初孃親與安嬸閒聊之際,孩提時的雲仲便在邊上玩耍,不知怎的,學語不久的雲仲竟聽懂了孃親講的那故事。
曾經有位世家子弟,同一位寒門學子外出遊學,貧寒士子穿一身老舊長衫,負笈上路;而世家子披金戴銀,腰間帶玉,風姿翩然,然而背上只有裝滿銀錢的包裹,並無書卷。起初兩人都隨身攜著水囊,時
值盛夏,家室富貴的那位,渴時就掏出水囊豪飲個痛快,從不吝嗇;反觀那位貧寒士子,向來都是強忍酷熱乾渴,直到忍無可忍之時才喝上一小口清水,潤潤喉嚨。終於有天兩人行至大山深處,方圓十里都無溪流,更無人家,世家子水囊早已空空如也,渴得七竅生煙卻毫無辦法,而寒門子弟水囊中還有近乎一半的清水,世家子苦熬不住,提出以包裹中百兩銀錢換口水喝,卻被寒門子斷然拒絕。再後來,寒門弟子憑藉半囊水走出大山,而世家子則抱著裝滿銀兩的包裹,活生生渴死在山中。
水可以喝,銀子不能喝。
少年直到如今仍舊覺得這故事蹊蹺得很,借與兩口水興許就能救那世家學子一命,為何那寒門學子如此不近人情?按理說二人既可挽臂同遊,關係定算不得差,怎的就捨不得那口水?不過出門在外,水之珍貴,卻被少年牢記在心,絲毫不敢忘。
採仙灘十里以外有處密林,樹木隱天蔽日,相當繁茂,乃至讓人覺得有些陰森,樹林中有不少溼潤青苔,攀樹藤條,將這片深林襯得如同墨綠囚籠一般,壓得人喘不上氣,因此被取名叫做壓籠林。據班主說前些年在林子中出過幾樁命案,官府同本地的這些高門權貴,搜尋數十日才將殺人者繩之以法,可即便是惡人已除,這壓籠林仍舊不被人待見。一來是密林空曠無人,作奸犯科,窮兇極惡者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總偏愛這種一年到尾不見人影的地界,周全計劃被山猴崖蛇聽了,總不至於搖身變為精怪透露出去;二來是近些年間,路過壓籠林的行人商旅,用能聽到林中有似虎非虎,似牛非牛的咆哮之聲,時隱時現,十分駭人。至於後者,多數都為道聽途說,起碼採仙灘這片,尚無一人親耳聽過。人言可畏,可見真是可畏。
一個多時辰的功夫,馬車緩緩到達這片密林,吳霜今兒個沒睡,而是在車廂中閉目盤腿,似是在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