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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相當耳熟,陰陽師就經常這樣說,只不過往往是在殿上人的好心招致了錯誤結果的時候,口氣也大多是調侃的,絕無此次聽到的如此誠懇。
“幸助也是,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又聰明。寺裡僧人抄寫經文,他站在一邊看,那些字全都認得。他們都說,全村都找不到那樣聰明的孩子。”
像大多數母親一樣,女人講到自己的兒子的時候充滿了自豪,喑啞的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
“可您為什麼這麼晚來給他送飯?難道他跟您不是住在一起的嗎?”
“因為女人是不能在寺裡留宿的。”
“寺裡?”這回輪到博雅吃驚了。
“說來話長,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只有我和他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熬到長大成人,他卻突然說,要跟著山裡的和尚修行去。”
卷八 徘徊在山路上的靈魂(3)
“是他自己的要求?”
“別提啦。我覺得那是荒謬的念頭,就求他不要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他卻好像中了邪一樣,說什麼立地成佛啦,什麼斬斷塵緣啦,還說人生在世,一切都是空的,包括我在內。我可是他母親啊,這孩子,真傻……”
女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傷感,但仍然是平靜的,彷彿在敘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太過分了吧?”熱心的殿上人為女人憤憤不平起來,“居然對母親說這樣的話!”
“也不能怪他,”女人溫和地說,“是那些佛經……因為幫寺裡的和尚抄經,寫著寫著就入了迷。我呢,又成天忙著生計,一直不知道他的想法,大概是這個緣故。”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向前走去。小徑曲折蜿蜒,茂盛的雜草一直蔓延到道路上來,有時甚至淹沒了路徑,令人無法分辨方向,看得出此處鮮有行人。女人在前面帶路,有幾次因為路途崎嶇,殿上人想要攙扶她,卻發現對方其實行動相當敏捷,自己始終無法趕上她的步伐。
“那麼,您同意他的要求了?”
“是啊。不能實現願望的話,幸助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可是,見不到他的日子真難熬啊。有時候想他想得受不了了,就做了飯糰偷偷地送去,也好見他一面。”
“見到媽媽,一定很高興吧。”為這母親的愛子之心所打動,博雅如此說道。
女人遲疑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哎?”
“幸助生氣了。”
“生氣?怎麼可能!”
“我也不明白,可他的確很生氣,還讓我以後不要再來。我心裡難過,哭了,他也抱著我大哭了一場,說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還說正是這牽掛妨害了他的修行……”
“胡說八道,”博雅想起了自己那位身為陰陽師的朋友曾經說過的話,“只要是人,就一定有不能捨棄的牽掛,為了來世的逍遙自在,放棄今生的責任和感情,真是毫無道理啊!”
“您說得對。”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地說道,“要是幸助也這樣想就好啦。”
東方已微微泛白,眼看著太陽就要升起,周圍的景色也更加清晰。博雅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他們已置身山頂。從此處俯瞰下去,一面是較為平緩的山路迂迴環繞,另一面則是陡峭高崖。身側不知名的灌木伸出柔細的長條,露水如同雨點一樣紛紛滴落,打溼了殿上人的玄色直衣。蟲聲與蛙鳴在這一刻全都安靜下來,霧氣縹緲中,隱約能看到一座掩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緊閉著兩扇朱漆大門。
“到了,就在那裡。”
“啊,是嗎?”
可是女人突然站住了腳,低著頭,猶豫了一會兒。
“還是算了……”
“算了?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