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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憲一個人在那一排空椅子中間又坐下了,慢慢閉上了眼睛。站在大廳門口的總督署親兵隊長手臂上挽著一件披風立刻輕步走了過來,將那件披風輕輕地蓋在胡宗憲身上,又輕步退了回去。
楊金水鄭泌昌何茂才領著那幾個商人沿著絲綢兩側登上了前幾級樓梯,立刻便有兩個隨從在樓梯的下端一人一角扯起了絲綢,那匹絲綢前端一丈多被抻離了梯級。
「請看。」楊金水把手中的燭光照了過去,其他幾個人也把手中燭光照了過去:
——蝴蝶的翅,蜜蜂的翼,都像是能從翼翅的這邊透看見翼翅的那邊,更難得的是每隻蝴蝶、每隻蜜蜂身上的花紋顏色細看都有不同,而且每一片翅、每一片翼飛張的幅度都不一樣,卻又都是實實在在在飛,繞著一朵朵尚未綻開的花蕾在飛!
幾個商人報以回笑,但仍保留著矜持。
「請往上看。」楊金水領著一行又登上了第二段梯級。
樓下的兩個隨從扯著絲綢的兩角往後退了一步,絲綢的第二段又被抻離了梯級。
幾盞燭光同時照了過去:
——還是那些蝴蝶,還是那些蜜蜂,還是那些花,蝴蝶和蜜蜂也還是在繞著一朵朵花飛。
幾個商人互望了一眼,雖然仍帶著笑,卻露出了些不以為然。
楊金水卻不笑了,將女人般白皙柔軟的手指向了中間的一朵花:「先看這朵花,仔細看看。」
幾支燭光和幾顆頭都湊近了絲綢。
須細看,還須是行家,才能看出這朵花較前一段的花蕾確實有些不同——花瓣已經微微張開!
「開了!」這是那個面色黝黑的商人脫口說出的,顯然這個人經常到大明朝來做生意,會說中國話,但帶著拗口的吳音。
「在行!」楊金水笑著誇了一句,「前面那一段按你們西洋鐘的說法是早上七點穿的,花還是朵子,因此蝴蝶蜜蜂只是繞著飛。」說到這裡楊金水望著那個說中國話的商人。那個商人立刻用另一種語言向其他幾個商人翻譯楊金水剛才那段話。那幾個商人立刻會意地點頭。
楊金水接著說道:「這一段呢,是你們西洋鐘上午十點穿的,花剛剛開,蝴蝶和蜜蜂準備吃花粉兒了。」
那個會說中國話的商人立刻翻譯了過去。
「哦!」幾個商人這時忘了矜持,同聲發出驚嘆。
鄭泌昌和何茂才臉上都浮起了得意的笑容,對望了一眼,又望向楊金水。
「請再往上看!」楊金水這時才又笑了,不只是得意,更多是矜持,舉著燭臺領著一行又往上面登去。都是軟底靴,又踩在厚厚的氈毯上,大廳裡這時突然間只能聽見胡宗憲發出的輕微鼾聲。
織造局的門口卻被一陣急促傳來的馬蹄聲驚動了。
這裡本來就是江浙最高的宦官衙門所在,平時規制就十分森嚴,今天由於一省最高的幾個官員都在裡面,總督、布政使、按察使的親兵隊都在外面戒備著,就顯得更加森嚴。這時居然有馬隊往這條街面闖,一隊親兵立刻向馬蹄聲方向跑去。
幾匹馬出現了,那隊親兵認出了最前方馬上坐著的是馬寧遠,攔是不攔還在猶豫間,馬寧遠馳著馬已然直奔到了織造局衙門大門口才勒韁停下。
總督署那親兵隊長也看出了是馬寧遠,顯然極熟,從大門的臺階上迎了下去。
馬寧遠翻身下馬,將馬鞭向身後的人一扔,便迎著那親兵隊長大聲問道:「部堂大人在裡面嗎?」
「在。」那親兵隊長接道,「這麼急,怎麼回事?」
馬寧遠:「造反了!有倭賊煽動上千的刁民,都鬧到總督衙門了!」一邊說一邊向大門走去。
那親兵隊長急忙領著他走進大門。
從大門往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