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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包括，再也不相信，明天會更好。

第八個沒有睡著的清晨，我終於被姐姐強行拖去了醫院。她當然不可能選擇醫學院附屬醫院，她幾乎把我帶到了整個龍城的另一端。我們倆像童年時躲避奶奶家廚房裡滾燙的熱湯鍋一樣，躲避著通往案發現場的路徑。在中途她不得不停下來，因為我差點就要吐在她車裡了。她一邊拍著我的脊背，一邊說：&ldo;你很小的時候，也暈過車，可能你都不記得了。&rdo;

這個早晨的陽光很好，我對著陽光用力伸展了五指，發現它們有些微的麻痺。我咬著嘴唇企圖平息五臟六腑間的風暴，突然覺得，我似乎忘記了一件什麼事情。

&ldo;姐，今天幾號?&rdo;我問。

&ldo;鬼知道。&rdo;她戴著碩大的墨鏡，我看不見她眼睛裡那嘲弄的冷笑，&ldo;怎麼啦?&rdo;

&ldo;我就是想起來，學校應該是已經開學了，可我還沒回去。不過，也沒什麼的。&rdo;

那個女醫生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她很溫和地對我笑。我也驚慌地對她笑笑，帶著討好。她問：&ldo;最沂偶卜什麼事情了嗎?或者，壓力大?&rdo;

那個女醫生大約四十多歲的年紀，她很溫和地對我笑。我也驚慌地對她笑笑，帶著討好。她問：&ldo;最近遇上什麼事情了嗎?或者，壓力大?&rdo;姐姐代替我回答：&ldo;家裡是出了事情。&rdo;‐‐&ldo;事情&rdo;，真是一個絕妙的好詞。可以輕鬆地把殺人案指代過去，並且不算撒謊。

服過藥之後要觀察，能睡著就算了，要是還睡不著，並且睡眠障礙超過兩周，就一定得再回來。&ldo;我很想知道，哥哥現在，能不能睡著‐他現在沒有家裡那麼舒服的床。是的，眼下睡眠也許是小事情，因為他已經毀了他自己的人生。可是現在我只在乎一件事，就是我要他活著。跟這個比起來，人生被毀掉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哥哥，不管怎麼樣，請你無論如何都要按時睡著。不要像我這麼狼狽。睡夢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普通人眼前的那片黑暗，跟犯人眼前的那片比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質地。所以你要好好睡覺，但是，別做夢就好了。不要夢到我們。尤其不要在夢到我們的時候錯覺什麼都沒有發生‐否則你醒來的時候會很難過的。

我不敢想念你。&rdo;

&ldo;把你送回家以後，我得去趟店裡。&rdo;姐姐利落地發動了車，&ldo;現在店裡生意的好壞，對大家都很重要了，給你個任務，今天你在家裡，要儘量勸你媽媽開始吃飯，哪怕吃一點點都好，知道了沒有?還好，外婆現在有雪碧陪著，那丫頭有時候還真的很頂用……&rdo;最後那句，她恢復了自言自語的習慣。

&ldo;知道。&rdo;我用力地點頭。我現在才明白姐姐有多勇敢，她不問任何原因地，就把事實嚼碎了吞下去。甚至不肯留給自己一點時間，想清楚來龍去脈‐‐似乎那成了奢侈品。

爸爸和小叔現在整日都在為哥哥的事情奔走，姐姐已經約了房產經紀去給她的家估價，她要賣掉那個我們已經很熟悉的地方，然後把錢拿回來給爸爸，去準備哥哥的官司，還有給陳醫生的家人賠償‐‐我們總說，她的客廳寬敞得可以打羽毛球，但是我們從來沒有真的那麼試過，它就已經要被賣掉了。

客廳裡電視開著，是廣告。沙發上卻空無一人‐‐也不能那麼說吧，可樂安然地躺在兩個靠墊之間，小腦袋枕著遙控器。

&ldo;外婆，這個是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