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清醒(第1/2 頁)
阿宛這一句,雖輕,亦擲地有聲。如一盆冰水當頭潑向王維,他頓時酒醒了八分。 初冬雪夜,寒意沁骨,如雪落,如花墜,叫人心一直往下沉。 他慢慢直起了身子,眼中那團火熄滅了,嘴角掛上了疏離的笑意:“ 公孫娘子,是我說笑了。公孫娘子若想要這梅上雪,待我今夜收攏完畢,明日便送到貴府上去。“說罷,再也不看她一眼,轉身走向人群中去。 阿宛望著這月白背影,抿唇不語。 第二日,阿宛懨懨地醒來,懶得梳妝,只擁著錦被坐在榻上,聽著那雪簌簌落下。榻邊的炭盆慢慢燃盡,她越坐越冷,倒覺得這肉身上的痛楚,反能讓心裡好受些。 正胡思亂想著,卻有人砰砰敲門,卻是扈五孃的聲音。 阿宛胡亂挽了發出去開門,見扈五娘早已豔妝華服,一邊進門一邊罵道:“你這懶骨頭!今日眾人要排那支《飛天樂伎舞》,倒是你,這個編舞的,卻左等右等不見蹤影!“ 阿宛一拍腦門,懊悔不已,嘟囔道:“現在怎麼辦?“ 扈五娘瞪她一眼:“怎麼辦?我說你昨日宴席飲了酒,身體不適,乾脆整個西風樓都休沐一天。這十幾日大家連軸轉,可累得夠嗆!“ 她頓了一頓,輕道:“龜年他那身袍子,穿著都顯大了……“ 阿宛撲哧一笑:”你是沒見過他胡亂穿衣,胡亂揀根樹枝做簪子的時候……“ 扈五娘正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種小事他自然不用操心!“ 阿宛正想笑她偏心,卻聽到門外有小廝稟道:“公孫娘子,有一張國子監學王氏公子的禮帖,送了兩個青玉瓷的茶甌來,剛剛送到。“ 阿宛心急,趕忙跑出去,連聲問道:“人呢?送禮的人呢?” 小廝捧著茶甌,呆呆說道:“那人只是說送禮給公孫娘子,見到東西了您自然就知道。放下東西后,他便走了。”阿宛並幾步追出梨園大門去,那門口的街衢上,雪落一地,車只有幾道車轍,空蕩蕩地並沒有行人。她只得捧著茶盅,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內。 回到屋內,扈五娘見她只穿著屋內的繡鞋踏在外面厚厚的雪上,鞋襪和褲腳已被打溼,取笑道:“是哪個公子,竟能讓高傲的阿宛如此狼狽呀?”她嘴上數落著,手上卻忙不迭地取炭扇火,為她烘乾衣物。 屋中暖氣升騰,阿宛開啟茶盅,那罐滿滿的梅上雪,正在漸漸暖和的屋中一點點消融,變成無色無味的清水,不由悲從中來。她強忍著淚,擠出一絲自嘲的笑:“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這把火,可不是我自己放的嘛……“ 扈五娘安置好炭爐,亦探頭看過來,見那禮盒中只放兩隻青玉瓷茶甌,甌中是正在融化的雪,奇道:“這位王家小郎君,竟巴巴地只送雪過來?”她眼尖,看到兩隻青玉瓷茶甌下的禮盒彷彿還有夾層,便推推阿宛:”你開啟下面看看,好像還有東西!“ 阿宛取出兩個茶甌,果真下面的薄板是活動的,開啟一看,竟是一條天青色敷金彩碧帔子,錯金碎玉,晃如明霞。她一看,更是痴了:除了梅上雪,這條她沒有帶走的青金色披帛已是他身邊最後一件與她相關的事物了,他竟一併送了過來。 回不去了,那便都不要了。 阿宛撫了撫手上那串棉繩已舊到褪色的紅豆串,眼底蓄滿了淚。 她卻不知,此時,那院門外的拐角處,有一個身著月白大裘的身影此時從牆角中走出,如同被抽了魂魄一般,一步步極慢地走向遠處,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腳印。 雪後長安,寒意更甚。 花阿孃的青牛車停在金仙觀後一座精緻的小院落前,一下車,她便被這寒氣撲了一臉,身上一顫,不由緊緊身上的鶴耄,未等婢子通傳便三步並兩步地邁進了正堂後的寢閣之中。掀開厚厚的錦緞門簾,地籠燒得極熱,一陣濃烈的脂粉氣與炭熱氣融合在一起熱呼呼地撲面而來,還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膩粘味道。寢閣中當地的那道描金鎏漆百鳥屏風後,隱隱傳來一陣陣女子的嬌喘與男子低沉的呼吸聲。花阿孃一驚,腳步頓了一下,停住了,她頓時明白了那股氣息的曖昧,不由臉一紅,輕輕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