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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起步走路,突然“撲通”一聲,跪在了草堆裡。我就聽見周老太爺像司儀般地拖長聲音喊:“一拜天地——” 牛兒子稍事休息,第二次站立起來,試圖舉步,“撲通”的一聲又跪了下來。周老太爺又拖長聲音喊:“二拜四方——”
當牛兒子再次出現這套動作時,周老太爺又喊:“三拜高堂——”
事情非常湊巧,牛兒子三次站立三次仆倒後,走路像是練會了。它第四次站立起來後,在牛棚裡走了幾步像樣的路,就一頭鑽進牛媽媽的肚皮底下,用頭去撞那鼓鼓脹脹的大*。周老太爺就順勢把*塞進牛犢嘴裡,說:“牛兒子的祭拜已經完了,你們都回去睡覺吧!”
第二天,他家後院的大桑樹上,就掛了一個紅布袋。大人們說,那裡面裝的是牛兒子的胎盤,是請蒼天保佑牛兒子免災免難。
我把剛才想到的這些情形告訴了屠生,屠生一本正經地說:“你還是讀書人,那牛犢生下來後,是在練走路,拜什麼天地?那胎盤掛在大桑樹上,是告訴社員們,他家養的牛下崽了,這段時間不能用。”我說:“那是,那是。可是那周老太爺對牛兒也愛得太深了,可惜他已經謝世了,要不,咱家鄉的牛兒,還會遭斬草除根的禍殃嗎?”
屠生嘆了口氣說:“老弟,時代過去了,比不得呀!”接著他反問我,知不知道那牛兒子的下落?我說:“不知道。”他點燃一支菸,吐一個圓圈後說:“那你就聽哥子講來。”
他說的時間,是我參軍後的第二年春天,毛毛細雨下個不停。李秋娃給生產隊犁秧田回來,扛著犁頭,吆著那頭已經6歲的牛兒往家走。過響水灘石橋時,牛兒一個“硬底滑”踩虛了腳,四仰八叉栽進了兩丈以下的河水裡。簡直是石破天驚,全隊社員趕來了。李秋娃為穩住大家的心,忙說:“豬浮三灘,牛浮四海。水牛下水,問題不大。一會兒就會自己游過來。”可是過了半個時辰,那水牛如漂浮物泡在河水裡,怎麼也遊不過來。社員們急了,下水去把它拖上岸來。原來,這水牛因個大體重,下水又猛,水面的彈力已將牛兒的尾椎骨閃斷,完全癱瘓了。周老太爺當時就蹲在河邊嗚嗚地痛哭不止,李秋娃也嚇慌了,一縱身跳進河裡要自殺。全隊人救了李秋娃,又用四根槓子紮成八人大轎,把牛兒抬回了周老太爺家的牛棚。全隊上年紀的人哭成一團,罵李秋娃斷子絕孫。周老太爺從公社請來獸醫,煎湯熬藥,石膏夾板捆腰,什麼辦法用盡,牛兒還是站不起來,見了他就流眼淚。兩個月過去了,這牛兒一身肥膘掉了一大半。就有鎮上合作商店的朱經理帶一廚師來到隊裡,找到幹部要買下這牛兒做菜牛。周老太爺聞訊趕到,一步衝到廚師跟前,惡聲惡氣地吼道:“要殺牛,你先殺我!什麼混賬東西。吃了我們種的糧食,還不過癮,還要來吃我這牛兒子。你祖宗三代不得好死!”說完、罵完,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朱經理連忙解釋說:“周老太爺,不是這意思。這牛是治不好了,最後還是死。不如趁它還有些肉,殺了還可以賣幾個錢!這完全是一片好心,完全是為社員們著想嘛!” 。。
牛兒哞哞(4)
隊裡幹部看實在不可能殺牛了,勸走了朱經理他們,又安慰了周老太爺。之後,他更加精心地護理這牛兒。
無論是人還是牲畜,大約還沒有治好高位癱瘓的先例。半年後,那牛兒還是死了。那時,農村生活還很困難,周老太爺怕人去吃了這牛兒,就將它埋在了他後院的竹林裡,又請來石匠鏨石立碑,上書莊重的隸體:“吾兒千古”。
講完這故事,屠生眨眨眼睛說:“你龜兒子聽入了神,怕又在收集啥寫作素材。”
我說:“我首先考慮的倒不是這些。吾鄉既有愛牛如子的美傳,現在人們生活水平又提高了,牛飼料也多了,就應該把牛兒養得更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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