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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定提起青瓷酒碗,揚脖喝了一大口,方才笑道:“三殿下,您素來也知道的,楊定從小懶散悠閒慣了,最怕那些官場應酬,但要天天有酒喝,日後再娶幾房如花美眷夜夜在懷,便是平生樂事了!兩位殿下存心相助的話,入宮後幫我美言幾句,讓我任個不須操心的閒散武官,楊定便感激不盡了!”
苻暉不覺大笑:“我便知道,你這小子,還和小時候那般頭大無腦,胸無大志!”
碧落聽苻暉口吻,分明對目前在仇池故國一帶的楊氏首領並不放心,相反卻對楊定頗為欣賞,莫非就為了他的胸無大志?
她從小見慣了慕容衝的壯志凌雲,從來便認為大好男兒,就該在亂世建功立業,闖出一片天地來,便對這楊定又看輕幾分。
這個人便是再聰明,也只能算是個酒囊飯袋,便是紙醉金迷活上一世,也只能算白活了吧?
一時侍女領來了那位叫青黛的女子,前來叩謝諸人的相救之恩。
苻暉定睛瞧了一瞧,但見她眉目如畫,口似含珠,雖著了一身侍女服色,依舊顯出腰若流素,不過盈盈一握,惹人憐愛,不由笑道:“嗬,是個美人兒呢!怎麼給人那麼著苦苦追殺?”
青黛跪於地上,垂頭回稟:“公子,民女本是好人家的女兒,只因家貧,前日叔父將我典與了段家幼子為妻,今日成親,青黛方才得知,原來這段氏子重病,已於三日前去世了,段氏重金典下我,竟是……竟是讓我和段氏子牌位成親,然後一併下葬……”
女冠子 乾坤清絕若有時(五)
話猶未了,諸人都變了神色。
苻睿驚訝道:“長安城邊,天子腳下,居然還能有這種事?”
苻暉冷笑道:“你這丫頭,小小年紀,不會信口雌黃吧?這段氏是什麼來歷,居然敢如此狂妄!”
青黛叩頭道:“民女不敢亂說!這段氏的塢堡,是方圓百里最大的塢堡,堡主又是尚書僕射權翼的親家,若要取我小小一個漢女的性命,又何足為奇?便是官府,也不好為這些小事出面的。民女雖是賤命一條,可……可到底不甘束手就死,所以才拼命逃了出來。”
苻暉拍案而起,怒道:“漢人,漢人便不是人了麼?咱們大秦已故的王猛宰相,百年來難得一遇的良相,不就是漢人?權翼也糊塗了,咱們要當心的,不是漢人,而是那些居心叵測的鮮卑人和西羌人啊!也只有父王,才有那樣的仁心大度,將他們像佛爺似的供著!依我說,只要依了王相的遺囑,將鮮卑慕容、西羌姚氏統統趕到鄉下種田去,別留這些中看不中用的,就天下太平了!”
涉及朝廷大事,眾人頓時緘默。
碧落聽他侵及慕容氏,自是不滿,冷了臉只作沒聽見,心中卻更是惱恨了;而釋雪澗只是垂眸望著青黛,輕輕嘆息一聲,掩不住的悲憫。
佛家講求眾生平等,當然不分種族,只是她縱受尊崇,也不過一介平民,此時再無她置喙餘地了。
楊定則依舊在喝酒,嘖然有聲,彷彿並不曾注意到苻暉說著什麼。
苻睿咳了一聲,笑道:“三哥,這也不算什麼大事,不必生氣。”
他扭頭吩咐苻暉的侍從:“即刻派人去權僕翼家告知此事,請他多多約束自己的部眾吧!至於那段氏塢堡,我們也不必理會,估計權僕翼定會妥善處理此事。”
一時侍從去了,苻暉方才面色略和,卻又沉吟道:“這些塢堡,在賊寇橫行的亂世,的確可保家衛國。但如今大秦安定,田疇修闢,倉廩充實,天下太平,若總留著,怕早晚要釀成以勢壓人甚至對抗官府的一方禍害了。再安定幾年,還是請父王將這些塢堡撤除的好。”
自西晉末年八王之亂起,天下動盪不安,群雄逐鹿,兵戈不斷,地方百姓為求自保,往往一族或幾族,聚眾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