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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聖主對劍南鐵騎的封賞不可謂不豐厚,但多是錢財田宅之類,真真算得上加官進爵的,只沈蔚與秦紅玉二人。
不過,沈蔚所得也不過是個徵西將軍的虛銜,外加一道留京侯任的旨意,秦紅玉倒是實實在在接旨領劍南鐵騎中軍主將的。
沈蔚執盞與眾人再飲一杯,掩去眸中別離的傷感,爽朗笑道:「那就不送了。」
六年來,這群人一同飲霜食露,一同披堅執銳,一同浴血,一同共生。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彼此之間並無親緣,可這六年沉甸甸的過命情分,卻並不比血脈之親涼薄半分。
明日就要天各一方,若再相會,不知將在何年,亦不知將在何處了。
不知誰起的頭,低聲忿忿咕囔了一句「這紅燈籠瞧著真是礙眼啊」,大家便又七嘴八舌拿那紅燈籠撒氣,嚇得立在一旁的四名侍者手足無措,慌張地瞧了瞧涼亭飛簷四角那幾個無辜的紅燈籠,不知該如何是好。
沈蔚紅了眼眶,強忍著哽咽對侍者笑著耳語道:「沙場徵戰之人,見著紅色難免有些心緒不好的。你們且退出去,不必伺候。」
幾名侍者似懂非懂,但見她目光堅決,就依言退出了涼亭,直行到石徑最遠處,回頭見她頷首示意這才站定。
擯退了侍者,沈蔚便與秦紅玉、盧久幾人一道,索性順著廊柱倒上簷下,將那幾盞紅燈籠盡數熄滅。
今夜月色本就朦朧,燈籠一滅,四下霎時黯淡。
百感交集的劍南鐵騎英豪們在夜色掩護下漸起輕聲嗚咽,直至抱頭痛哭。
他們是天下人眼中的英雄兒女,他們是制勝凱旋的劍南鐵騎。
他們橫戈立馬,與威名赫赫的河西軍並肩將強寇驅出國門之外,甚至踏過千里殺進宿敵王城,直將那多番在邊境十餘州燒殺擄掠的虎狼成羌打到滅國,徹底了結兩國間數百年的恩怨。
可在這樣光榮威武的背後,他們中的大多數,當時也不過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後生。
此刻,那四年的戰事中在自己身旁倒下的無數同袍的血漬,甚至對面倒下的敵人血漬,皆化作了眾人眼中同一片血紅的霧氣。
趁著夜色,趁著無人,那些當年沒敢哭出的眼淚,那些驚慌,那些恐懼,那些痛苦與煎熬,那些撕心裂肺的生離死別……
多年累積的百感交集,與身旁同袍一道縱情狼狽地宣洩噴湧,便彷彿沒有想像中那樣丟人了。
靜待眾人逐漸平復下來,黑暗中響起秦紅玉哽咽顫抖的聲音:「天上的英靈,都看著呢。」
對生者來說,將餘生過得風生水起、熱氣騰騰,也是一場不易之戰,仍需勉力前行。
原本倒得歪七扭八的眾人聞言肅然,便在晦暗夜色中紛紛起身整裝,豪氣抹去面上淚跡,執起酒盞在手。
十數隻酒盞無聲聚攏抵在一處,沈蔚輕聲道:「山河猶在,國泰民安。」
十數道哽咽低沉卻堅定的聲音緩緩盪開滿腔勇毅與豪情——
「山河猶在,國泰民安!」
英靈在上,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既不負前塵,亦不畏將來。
我們是劍南鐵騎。
我們從前未怕過死亡,往後,自也不懼活著。
明日各奔前程,天涯共此熱血。
諸君,安好。
宵禁之前,這宴便也散了。
為免再添離別傷懷,劍南鐵騎一眾人等便陸續各自離去。目送眾人一一盡散後,沈蔚才向兵部尚書辭了禮,最後一個步出府門。
今日她並未騎馬,也未乘馬車,趁著夜色慢慢往家走,正好散散酒氣也散散心頭淡淡的愁緒。
這座城雖不是她出生之地,卻是她年少成長之所。
十二歲隨父兄進京定居,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