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金蘋果和蟹黃豆腐(第1/3 頁)
很多時候事實都是一種執念,也沒有南牆可以撞回頭。
有次姥姥帶她去地壇公園看廟會,人山人海,她被擠丟了。等到姥姥再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花園旁的石階上兩手抱著一隻蘋果,淚痕還未乾。這之前,兩個跨越重洋來這裡尋找東方文化的外國人也在這裡停留。中間那個人個子很高,有著棕褐色的頭髮和一雙碧藍色眼睛,他正在和旁邊的同伴大聲說著什麼,兩隻手不斷的比劃著。他們說著奇怪的語言,不是中國話也不是英語。說著說著,他側過臉去輕輕的吻了一下同伴的額頭。他的同伴同樣也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微笑的把他推開了。同伴的眼睛略過一絲不安,繼而環顧四周。他看到了眼前這個抽泣的小女孩,他不知道她為什麼哭。
他俯下身來,用蹩腳的中文說:“尼——號”
她停止了抽泣,“你好!”。
“why are you cryg?”另一個也俯下身來,微笑著問他。他笑的時候,眼睛微微眯起來,棕褐色的睫毛微微扇動,那樣子彷彿在哪裡見過一樣。
為什麼要哭呢?她努力想著,因為走丟了?不是,她沒這麼覺得。她知道姥姥在買燈籠,一會兒就來找她。姥姥那麼大本事,她總能找得到。怎麼找?她背上有顆黑痣,姥姥說她標好了記號。況且她這麼大個人了,還能真丟了嘛?隨便找個保安叔叔廣播喇叭喊一喊,“閆淑芳,閆淑芳同志,您的孫女在地壇花園石階上等你。請聽到廣播後速來,請聽到廣播後速來。”姥姥定會茲溜現身的。如果要說她丟了,那也是她自己要自己丟這個念頭驅使她離開一心一意挑燈籠的姥姥的。
“從前這燈芯可不是這麼扣的,從前這穗子可比這要三倍長”姥姥邊說邊把燈籠翻個底朝天。其它挑燈籠的人也跟著亂哄哄嚷嚷。
賣燈籠的扯著嗓子喊,“大姐兒,呦,咱這不能活在古董堆裡呀。從前打個電話還得去那報刊亭,現在自己的包裡一掏,”賣燈籠的頓了頓,一隻剛伸到姥姥黑皮包裡的手嗖得縮了回去,“喂喂喂,一眨眼就聯絡上了。您說,是這個理不?”
姥姥不理那賣燈籠的,她仍舊只自言自語。偶爾湊上來幾個附和著的老太太,她們就開始聊從前,她們一人託一個燈籠,不光穗兒不比從前長了,顏色沒從前鮮豔了。
從前燈籠長什麼樣,莎莎不感興趣,反正從前的不會飛到現在。她只想著姥姥隨便買一個就好,隨便是個燈籠就好。買完了就可以去買隔壁的驢打滾了。然而,姥姥此刻正拉著剛認識的老嫂子的胳膊交流從前廟會的燈籠,絲毫沒有要立刻結束的意思。姥姥聲音那麼大,她感到無數雙眼睛都盯著自己,不動聲色。姥姥大紅木箱底的發黴的旗袍突然悄悄的爬在了她身上,她拼命的想要扯掉。姥姥還不走。她,只好自己跑開了。她只想遠遠躲開故紙堆。
然而她確實丟了,丟失在時間的維度裡。很多年以後她會再次遇到這個問題,在許願池旁的臺階上。“why are you cryg?”,同樣的笑臉,同樣的藍眼睛,同樣的俯身。她會重複同樣的思索,然後被一股力量脅迫著給出同樣的答案。
為什麼哭呢?要是用中文問,她肯定不會暴露自己,儘管姥爺說她是一個拙劣的表達者。她已經在漢語彎彎曲曲的小道上穿梭自如,已經學會了如何隱藏自己保持沉默,即使面對最具體最直白的提問。但他用的是英語。從她第一天接觸26個字母的時候,她就被告知,英語文化講究直截了當,直抒胸臆。這種幻覺如此強烈,以至於後來讀英語文學小說的時候,每每遇到作者還未明廖的暗示都強迫自己相信那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誤解。
對她來說,用英語講話,就像在別人家裡做客,別人家有別人家的規矩。那些在自己家隨意的葛優躺,wi-fi趴就收起來,小心翼翼的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