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西北是故鄉(第3/3 頁)
說,再等等看吧,他們一定已經在找你了。她哭得更兇了。說,路都被人堵住了。她詫異的睜大眼睛,解釋道,波士頓交通一切暢通。她不明白,那路是人自個兒啃沒的。
姥姥和鵬表弟被困在村子裡的時候,她不能夠感同身受。
鯤表哥被困在實驗室供人研究的時候,她不能夠感同身受。
直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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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自個兒封的路比老天爺封的還難開啟。姥姥心裡磕噔一下。人的天性就是這樣。
村子裡有個長年咳嗽的老頭子被揪了出來,舉報了。據說,他兒子還在疫情的重災省的鄰近省湖南唸書。反正湖南離湖北,感覺上就差了一個湖。村裡另一個長年咳嗽的老頭子怕被抓走,天天憋著氣,一口膿痰上來給憋死了。憋死了,還不能風風光光被送到自己事先選好的墳墓裡。
姥姥又打了一圈電話,電話那頭不是有事在身就是含含糊糊的沒說送也沒說不送。後來姥姥想要想,把犄角旮旯裡認識的人都想了個遍,終於輪到了徐叔叔家。姥姥說,前兩天去看望的村口的兩個老裁縫姐妹倆,徐叔叔的媽媽不是會開車嘛?可徐媽媽沒有車呀?
堂嫂說,開著我們家的車去就成。
她不知道姥姥為什麼最後一個才想到徐奶奶家。也許是因為徐奶奶沒有車?也許是因為徐奶奶年紀大了?也許是因為那次雙雄產子事件和徐叔叔的爭吵?也許是因為那個讓徐奶奶家搬到河對岸去的理由?姥姥不肯告訴我。姥姥向來要強,她不肯說的時候,往往是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電話一打,徐奶奶說,行。
天剛麻麻亮。鵬表弟扶著姥姥出發了。堂哥和村長說好了,車開過橋,車出,他回。
徐奶奶手往方向盤上一打,扭過頭來問姥姥,“大嬸子,信的過我這老技術嘛?徐奶奶兩隻短胳膊抓著方向盤一轉,四個人浩浩蕩蕩的上路了。徐奶奶慢慢的開,徐家二姨奶奶在旁邊舉著手機導航。鵬表弟睡得呼呼的。一路人煙罕跡。
姥姥看著徐奶奶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想起了那年坐的手扶拖拉機。拖拉機有長長的扶柄,徐奶奶兩隻手緊緊的攥著,開的突突突。那時候,旁邊坐著的也是徐二姨奶奶。姥姥和磊舅舅,森舅舅,徐珏叔叔和媽媽坐在車廂裡,一人穿了一件軍大衣。軍大衣很重,孩子們半穿半鋪著,捲縮在敞篷的車廂裡。西北風颳得呼啦啦的。大家都把頭埋在了大衣裡,埋在徐二姨奶奶鋪得厚厚的麥秸子裡。徐二姨奶奶麥秸子鋪得熱乎乎的,和她的心一樣。
徐二姨奶奶說,“那一年,珏兒跟你們去了外面上大學。多虧你們呢,他現在這麼有出息。以後他也是您半個兒子!”
姥姥眼眶溼了。
打那天之後,姥姥的眼睛再也沒有幹過。
後來,徐叔叔真成了姥姥半個兒子,我僅有的舅舅。磊舅舅去了武漢,再回來只有他的手機,和微信上還未發出去的訊息。
西北,在回不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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